救下被调戏女孩遭歹徒连砍4刀男子吐露心声：起诉被救人，目的是为了破案

    张杰还原当年案发现场

    救下被调戏女孩遭歹徒连砍4刀的开封男子张杰，7月13日向记者独家披露其内心世界：他到法院起诉被救者，并非为了得到一声“谢谢”，也并不是在乎其补偿金，而是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想通过起诉引起大众关注，最终达到“曲线救国”的目的：破获自己的案件，抓获伤人凶手。 但因此可能伤害了被救者及其家属，他为此诚恳地向对方表达歉意，也向关心他的社会各界人士道歉。□东方今报·猛犸新闻记者 李长需 见习记者 刘小玉/文图

    带领民警前往线索地调查，张杰格外兴奋

    7月13日上午11时30分，见到记者时，张杰显得格外兴奋。整个上午，他跟开封市示范区公安分局一名民警去了一个现场，去勘查他所提供的一条线索。这或许是他盼望已久的一个开始。

    “这些年，我可难！”这六个字，不时在他的话语中出现。人到中年，已显谢顶的脑门上，细密的汗珠一直挥之不去。被歹徒砍了四刀之后，脾脏受到重创，当年那个驰骋篮球场能打三个位置的人，现在却不敢久站、不敢久坐、不敢久行。经常肿胀的双腿，宣告了他运动时代的终结；不停地冒虚汗，成了他生活的标配。

    张杰的“我可难”，从他1996年4月21日救下被调戏女孩遭歹徒连砍4刀之后，就开始了。那时候，喷涌的血，一下子洇透了他的衣服，本能的反应促使他拼命向外跑，但跑到楼外没多远，他就昏倒了。事后了解到，有人帮忙拦下一辆出租车，把他放在了出租车的后座上，司机师傅加速把他送到了附近的淮河医院。当他被抬下出租车时，他隐约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听到司机师傅嘟囔了一句：“血都把后座浸透了，不知道回去能不能洗得掉？”24年后的这个中午，记者开车经过那家医院门口，张杰认真地说：“你们能不能帮我呼吁一下，看能不能找到那位救我命的司机师傅？”

    到了医院，被鲜血染透的衣服沾在了身上，是大夫用剪刀一点一点给他剪开的。闻讯赶来的父亲看到他的血衣，心疼得眼泪直流。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父亲流泪，在部队服役15年的父亲，给他的印象一直是钢铁般的形象。他怕父亲太难过，就没有说实话，只说自己出了车祸。但父亲还是知道了内情，他似乎有点不敢相信。

    “我小时候就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小孩，从来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我爸没有想到我敢跟歹徒搏斗，他一时还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多年以后，回想起父亲当年的表情，张杰依然如在眼前。

    住了12天院，花了4000多元钱，张杰不好意思问父母要钱。上了一年班的他，每月有四百多元的工资，自己多少有一些积蓄，又悄悄向亲戚借了一些钱，就自己交了。之后康复的五六年时间内，都是自己一边挣钱，一边自己去医院。问起他为啥不问父母要钱，他一下子哭了起来：“你知道我妈挣钱有多难吗？她在印刷厂装订书籍，发的是计件工资，在单位里摆弄书页，下班回家以后，给我们做完饭洗洗刷刷，等我们去睡觉了，她就去弄带回家的书页。那些书页，摆在床头，有一两米高，她常常弄到半夜。”张杰说，他受伤的事儿，就没给他妈说，也对她隐瞒了多年。

    当年5月2日他出了院。第二天他就去了事发地所在的梁苑派出所，询问案件进展情况。没有抓到人，也没有多少线索，他很失望。此后的两个月时间，他一边去派出所询问案件进展，一边自己去打听嫌疑人。跑到7月份，这个当时只有20岁的男孩子就“跑不动”了。他要生活，就上班去了。但上班的间隙，他依旧没有放弃，时不时去派出所问下案情，自己也四处去打听。

    1997年有一段时间，他去找负责他案件的警官时，经常找不到此人。后来才了解到，此人出了事儿。他再去找人，就找不到负责他案件的人了。此后多年，还是没有结果。直到2018年10月份，他参加一位朋友的婚礼时，偶然听说负责其案件的某民警被处分了，他知道此人负责过他的案件，就赶紧到当地公安分局询问相关情况。

    正是这次的偶然听说，才重新燃起了他对案件一定要得到侦破的信心，也就有了后面的故事。

    “打官司的最终目的，就是想破案”

    但重新燃起的信心，在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案件毫无头绪，他自己也没有好的办法，就想到了求助媒体。自2019年3月份起，他一家媒体一家媒体求助，并把自己的资料发了过去，但都没有结果。“我给记者说我见义勇为过，他们不相信，都拿怀疑的眼光看我，所以我要取得证明”。

    此后，证明自己曾经见义勇为，成了他生活的全部。张杰曾去事发地派出所询问过能否开具见义勇为证明，对方说可以，但需要写申请。2019年1月份，他写过一份申请，但没有结果；2019年10月份，他又写过一次申请，还是没有给开。

    他就有点着急了，既然公安部门开不了见义勇为证明，那就不能一条道走到黑，他要改道了。想来想去，张杰就想出了一个“曲线救国”的办法：起诉被救者，讨一声“谢谢”。“条条大路通罗马，通过法院起诉，也能证明我自己做过见义勇为的事情。”张杰说，当初他就是这么想的。

    起诉的过程一波三折，正如他一直挂在嘴上的“我可难”。诉求从要一句“谢谢”，变成了要10元的补偿金。最终，这条道路终于通到了“罗马”——他获胜了，法律给了他一纸证明。

    他承认，这一段时间内，他的心态是复杂的，有着范伟所演的《求求你，表扬我》中，主人公那种到处求表扬的急迫心情，但更多的是无奈。

    之所以“求表扬”，一方面是给亲戚朋友们看，让他们觉得自己并不傻。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出事之前，也算十分优秀，在各种比赛中，得过铅球比赛第五名，篮球比赛第四名，烹饪比赛第三名，单位工作也不错，亲友们对其赞誉有加；但自出事之后，亲友们给他的感觉，就是他很傻，别人不管的事情，你却去管，自己受了伤落了一辈子的后遗症，被救人却不领情，而且案子还没有破。这种感觉，让他如坐针毡，他寄望于一纸证明，也是希望大家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

    他的“求表扬”，最主要还是想拿着胜诉的判决书，给记者看，向他们证明自己曾经是见义勇为者。“你看，判决书下来了，记者们都来了，我曾经向他们说过我做过见义勇为的事情，但他们没看到证明的时候不相信。”张杰说。

    这或许是他24年的追凶经历里，唯一一次如此被人重视过。在接受记者采访的时间内，张杰就接到了数通电话，分别是来自山东和江苏的记者的采访电话。而之前的一天，他陪着一家电视台的5名记者忙活了一天。“我啥都给他们讲了，你们看到那个报道了吗？”他有点兴奋地说。

    记者问他，想出这么个点子，是不是有“高人”指点。他否认说“没有”。他说，之前也试过很多点子，都没有成功；这次有这样的结果，他也很意外。

    张杰坦陈，他之所以打官司，最终的目的就是要破案。一句“谢谢”，相比于他24年所承受的痛苦，已微不足道；10元的补偿金，也无法弥补这24年让他错失的太多美好。他只不过想通过打官司这件事，引起全社会的关注，证明他曾经干过很有意义的事儿。更重要的是，他希望那些关注他的人，帮助他讨回公道，让那几个砍伤他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为了督促公安破这个案子，我拐了两拐，但即便再转上一百圈，我还是不忘初心，一定要把这个案件追下去。”张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