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家暴案中 “以暴制暴”行为的定性

    家庭暴力是指在家庭关系中发生的一切暴力行为。在部分家暴案件中，受虐女性因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家庭暴力，又缺乏有效的救济途径，从而选择以暴力手段还击施暴者。

    家庭暴力与“以暴制暴”行为概述

    家庭暴力是社会的一根毒刺，在以暴制暴案件中，以女性是否当场反击为标准，可以分为对峙型和非对峙型两种。针对对峙型以暴制暴案件，女性的行为可定性为正当防卫，但非对峙型以暴制暴案件的定性存在一定的争议。在法律实务中,在定罪上，法官均认定其成立故意杀人罪或故意伤害罪，目前尚未有相关案件被认定成立正当防卫。

    针对此类案件，学者为受虐女性寻找了两类出罪理由：正当防卫与防御性紧急避险。

    正当防卫时间要件扩张解释之否定

    在此类案件中，要认定其成立正当防卫，则要满足起因要件、时间要件、主观要件、对象要件与限度要件，其中最富争议性也十分关键的便是对于时间要件的认定。赞同成立正当防卫的学者往往将家暴“视作整体行为”，采用“有效防卫时间理论”或引入“受虐妇女综合征”来对时间要件进行扩张解释。

    （一）对于“视作整体行为”的否定

    部分学者提出可将家暴看作一个整体，主张将其认定为连续犯或继续犯从而扩大正当防卫的时间要件。在家庭暴力中，施暴者的多次暴力行径可以是其行为被认定为一个罪的理由，却不是被认定为一个整体侵害行为的理由。每一次的家暴行为都是相互独立的事件，即使家暴具有周期性与循环性也无法将其视作整体行为，最多只能说明这些家暴事件具有相似性,不能形成有机的整体，不符合正当防卫“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这一要件。

    （二）对于“有效防卫时间理论”的否定

    部分学者主张施暴者对女性的侵害行为已达到女性对施暴者进行有效防卫的最后节点，他们认为女性与男性相比，在生理及心理上都较为弱势，正当防卫制度也应随案件做出相应调整，使其更适合女性来进行相应的防卫，而我国的正当防卫制度并未考虑到这一点，使得此种观点存在一定争议。

    （三）对于引入“受虐妇女综合征”的否定

    部分学者提出的“受虐妇女综合征”也并不适宜作为出罪理由。这一概念最初为心理学概念，它的主要内容包含家庭暴力具有周期性和习得性无助这两项。 在正当防卫制度的规定上，我国采用的是客观标准，以实际上是否存在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作为实行正当防卫的前提，与其他国家无论是在审判方式还是具体规定上都存在很大差异。

    防御性紧急避险之提倡

    （一）我国刑法中的防御性紧急避险

    要想为女性寻找出罪化事由，除了考虑正当防卫外，防御性紧急避险在此类案件中也有适用的空间。

    我国紧急避险的相关条款与刑法体系能够容纳防御性紧急避险。第一，在对象条件上，从紧急避险的条文可以看出，其并未将对象限制为仅针对第三人。第二，在限度条件上，我国紧急避险的限度条件要求“不超过必要限度”，即保护利益应大于或等于损害利益，而防御性紧急避险的限度条件则要求“非显失比例”，并未超出这一条件。

    （二）防御性紧急避险的适用要件分析

    防御性紧急避险适用包含以下三点：首先必须发生现实的危险，且需是正在发生的危险；其次必须是基于不得已而损害另一种法益；最后则要求紧急避险没有超过必要限度造成不应有的损害。具体到受虐女性以暴制暴案件中，其所要保护的法益为受虐女性的生命健康权，损害的法益则为施暴人的生命权，这两者之间没有明显失衡，故受虐女性的行为可以被认定为防御性紧急避险。

    综上，我国刑法关于紧急避险的规定可以涵盖防御性紧急避险。若将其纳入我国紧急权体系则可填补正当防卫与紧急避险间的空隙，使无法被认定为正当防卫的一些紧急行为正当化。受虐女性以暴制暴类案件对于妇女权益的改善是一个良好的契机，同时也是我国紧急权体系的试金石。其不仅避免了正当防卫由于承受过多的压力而需无限扩张的危险，也为针对的是危险源却不符合正当防卫的这类以暴制暴行为寻找了一条合理路径。

    新南威尔士大学法学院 师浩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