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象深稿｜雅安震后，那些散落民间的细节

大象新闻 记者 赵丹/文 受访者供图 

地震来得猝不及防。

山里的大姐停下包粽子的手，城里的人冲下高楼；来不及穿鞋的爸爸冲回屋内抱起孩子、幼师一左一右夹起两个幼童、小学班主任大手一挥组织学生们撤离、年轻女孩叫醒休息中的妈妈和弟弟……这是6月1日发生地震的四川——当日下午17时，四川省雅安市芦山县、宝兴县两地在5分钟内分别发生6.1级、4.5级地震。成都、乐山等地震感明显。

（6月1日夜晚，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在临时安置点为群众搭建帐篷）

当晚，震中群众被迅速转移到临时安置点过夜。灯光打在体育场的草坪上，在等待消防人员连夜搭建帐篷的间隙，可以看到幼童在妈妈怀里熟睡，稍大的女孩子似乎还穿着庆祝六一儿童节的裙装。

2日一早，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深入芦山县、宝兴县多个村庄，给老乡们修补房屋；芦山县太平镇政府，办公室紧张又有条不紊的气息透过电波扑面而来，热线值班员的嗓子哑了，“放心，正在救援。”

当灾难来临，人们之间的情感跨越时间和空间共通互联。

1

“周老师，快跑！”

那是6月1日儿童节下午临近放学的时间。

四川省乐山市沐川县凤村学校，五年级二班的学生们还在认真学习，班主任周洁东抱着双臂站在讲台上，像往常一样用眼睛巡视着整个班级。

（四川省乐山市沐川县凤村学校，五年级二班班主任[白衣男子]在地震瞬间守护学生撤离。）

公共视频显示，当时针指向17点05分59秒，突然地震来了！周洁东一句话没说，本能的用右手作出撤离的手势，然后冲到教室门口，用左手拉开房门。学生们同样反应敏捷，一个个迅速跑出教室。周洁东一直守在教室门口，直到最后一名学生冲出门外才离开。

（四川省乐山市沐川县凤村学校五年级二班学生撤离）

另外一个教室里，六二班的师生们，同样经历了慌乱的一刻。

一位穿黑色上衣的老师朝房顶看了看，摇晃的房顶和地面，令他突然意识到发生了地震！他迅速指挥并呼喊着让学生们撤离。有的学生跑了出去，有的学生第一反应则是双手抱头躲在课桌下，观察了一下情况，最终大家都跑了出去。跟周洁东一样，这位老师也是最后一个走出教室。

（四川省乐山市沐川县凤村学校六二班的老师[黑衣男子]组织学生撤离）

周洁东的班级是在教学楼三楼。跑出教室后，孩子们均被迅速疏散到操场。老师们都在安抚受到惊吓的孩子们。大家在操场呆了大概二三十分钟，期间没有发生余震。

安全了。一条条信息冲到周洁东的手机里，均是家人打来的来电提醒。他看了看时间，推测应该是地震后通讯短暂受到阻断，这会才有了反应。他赶紧回拨了电话，告诉家人自己和学生们平安。

等待期间，周洁东发现有个学生的鞋子跑丢了，跑回去给找来。很快，一些放心不下的家长们找到了学校，因为已是放学时间，孩子们跟随家长回了家。而老师们则留下来复盘总结，万一再发生地震怎么办，怎么更好的保护孩子们……

地震来得太突然，当灾难突然降临的那一刻，26岁的周洁东坦言“挺害怕”。2008年汶川地震，他还在求学，到了四川以后，虽然地震时不时造访，平时学校也经常演练，但是6月1日的这次地震令他觉得震感最强烈，而且当时是以老师的身份和学生们在一起。“就想着孩子们一个也不能落下！”这是一位教师的责任感。他回忆，当他守在教室门口等待所有学生们撤离时，一位学生突然回头大喊了一声“周老师，快跑！”至今想起来都令他觉得心里暖暖的，“感觉自己的一切付出都很值得。”

6月2日，端午节假期前一天，学生们照旧来上课，间隙还会讨论几句地震。看到状态如常的孩子们，周洁东感到很欣慰，希望大家都能健康平安。

（ 6月2日，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深入芦山县、宝兴县多个村庄，给老乡们修补房屋。）

2

安置点里的明亮灯光

6月1日下午地震发生没多久，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工作人员曾鹏立即随救援人员出发前往雅安市。晚上8点多，救援人员在安置点挑灯夜战搭建帐篷，直至凌晨三点。

宝兴县新体育场是安置点之一。随着救援人员马不停蹄的作业，一顶顶蓝色救灾帐篷相继出现在草坪上。群众还可以领到棉被、简易折叠床以及乱泉水、食物等物资。

曾鹏记录下一个个和孩子有关的瞬间：有个小女孩安静的坐在妈妈身边，身上还穿着许是为庆祝六一而特意准备的白裙子，白色袜子和凉鞋。辫子梳的整整齐齐。旁边，消防人员正用心的搭建帐篷；另一顶已经搭建完好的帐篷前，消防人员正在进行收尾作业，两个小女孩依偎着站在一起，其中一个着白裙、运动袜的姑娘装扮也像是六一表演服；有位幼童在妈妈怀里睡熟了……

是的，在六一儿童节突然遭遇地震，这对于孩子来说会是难以磨灭的记忆。

细心的曾鹏观察到，一些小朋友会显得有些害怕，慌慌张张的。有小朋友还会怯生生的问救援人员，“叔叔，在帐篷里发生地震怎么办？”救援人员会安慰孩子们说帐篷是安全的，周围也没有高大的建筑，和爸妈安心住到帐篷里就好。在大人们的安抚下，孩子们安然度过地震后的第一个夜晚。

2日一早，经过短暂的休憩，救援人员又开始深入受灾情况严重的五个区域搜救被困人员、排查隐患险情。

（ 6月2日，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深入芦山县、宝兴县多个村庄，给老乡们修补房屋。）

他们一队从宝兴县七一初级中学体育场安置点出发，前往顺江村、陇东镇、五龙乡挨家挨户核对人员信息，确认转移安置和房屋受损情况。另一队分别在芦山县太平镇周边房屋和芦山中学安置点周边村镇楼房堂舍安全隐患进行排查，帮助搬运生活物资。

“我当时在楼上，一下这样一下那样，上面的东西全部都摔了下来，音响、电视全都掉了下来。”在一个住户家中，一位大姐跟救援人员回顾地震瞬间。透过镜头可以看到，大姐家的房屋因地震出现破损。

另一位住户家，两位老人正为地震震落砖头砸穿屋顶击出大洞而发愁，救援人员找到梯子帮助清理掉屋顶碎瓦和砖头后，找到新瓦补好了房顶。

（ 6月2日，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深入芦山县、宝兴县多个村庄，给老乡们修补房屋。）

在陇东镇老场新村，五龙乡场镇、铁坪山村、胜利村、战斗村、东风村，救援人员均看到不少住户墙体出现裂缝，房顶瓦片掉落，他们一边帮他们处理即将散落的瓦片，一边耐心劝解村民在专业人员做完评估前暂时不要入住，先在集中安置点休息过夜，一定要注意安全。

曾鹏透露，他们还将继续在当地深入群众家中。

（ 6月2日，四川省森林消防总队深入芦山县、宝兴县多个村庄，给老乡们修补房屋。）

3

孩子们没事是幸事！

地震来时，四川成都一家店铺内，李云（化名）的两个双胞胎小侄子和她在一起。

当时，李云在看手机，两个孩子在旁边玩，突然感觉窗子嚯嚯嚯地响，摇晃得很厉害，第一反应就是地震了！她没有多想，像老鹰护小鸡似的把两个娃娃揽到自己怀里，迅速跑到安全的地方。这段视频发到网上后，李云的举动得到夸赞。

事后，李云的丈夫则称妻子的反应非常正常。他透露，妻子一直帮忙照看两个侄子，彼此之间感情很深厚，其中一个孩子是由妻子从8个月大带到4岁，所以一直当成自己的孩子去对待。“没想到这个事情会受到网友关注，幸好孩子们都没事。”

还是在成都，地震来临那一刻，出租车司机周师傅正在地下室。他的手机收到了地震预警警报，许是在地下室，对震感体会不深，等过后联系朋友才得知，好多人都从楼上跑了出去。

“因为我们在成都经历过多次地震，没怎么害怕。”但是，周师傅坦言心里一直念叨着“没事，没事的”安慰自己，过后也立即联系了家人。

在网上，诸多流传出来的公共视频记录了地震发生那一刻，人们爱护幼小、帮助他人的本能。

一家服装店内，身穿绿色短袖的年轻女子正坐着看手机，另一名白衣女子怀抱婴儿同样在歇息。房屋剧烈晃动那一刻，绿衣女子立即招呼白衣女子起身，两人跑到门口才发现门外在掉东西，又折返回到屋内洗手间，同样发现在掉东西，两人又跑出去。整个过程，两人均紧紧护住小婴儿；

（据公共视频显示，一位爸爸在地震后第一反应是折返屋内抱出幼小的孩子）

一家住户家里，男主人意识到地震，第一反应是折返屋内抱出幼小的孩子，妻子也紧随其后看孩子；

一家幼儿园内，几位老师察觉到地震，纷纷奔向正向玩耍的孩子身边，有位老师一手抱起两个孩子撤离；

一所学校内，几位中学生模样的男生女生同时奔到坐轮椅的同学身边，推着他一起撤离；

一个派出所里，当地震来临后，所有民警拼命跑向对面的学校，指挥学生们到安全地带……

而在更多不为人知的地方，各方力量仍然在为救援默默努力。

6月2日，大象新闻记者拨通了芦山县太平镇政府的值班热线，试图了解最新的救灾情况。

“嗯，您好，太平镇。”接电话的女工作人员嗓子略显沙哑，拖着长长的川音。办公室里紧张而又有条不紊的气息，透过无线电波传到千里之外的河南。

“放心，正在救援。”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