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退令”下 城市留不住 回家没钱赚 大龄打工人路在何方？

    本期文图 大象新闻·东方今报首席记者 付雨涵

    离开熟悉的土地，前往陌生的城市，干着并无保障的日结工作，家人，是他们辛苦付出的唯一念想。

    “趁着干得动，攒点养老本儿”“上有老下有小，不挣钱吃啥”“孩儿还没结婚，掏力儿给孩儿挣个首付”……作为城市的一线打拼者，他们常年游走在各个工地，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用工规则的改变，大龄农民工可能会出现收入下降、随时失业的窘境。

    当留在城市是种奢望，回归故乡难以适从，他们的出路又在哪里？

    “清退令”下坚守还是离开？

    由于工资相对较高，新生代农民工又不愿在工地掏力，建筑施工行业日渐成为大龄农民工的首选。

    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20年农民工监测调查报告》显示，2016年以来，我国农民工的平均年龄逐年提高。2020年，农民工平均年龄为41.4岁，比2016年提高了2.4岁；50岁以上农民工所占比重为26.4%，相较2016年增加了7.3%。这也意味着，接下来的10年，将陆续有7540万农民工达到60岁退休线。而16~30岁的农民工比例已从2016年的31.9%下滑至2020年的22.7%。也就是说，在越来越多的农民工加速步入“退休”行列的同时，年轻的“补充”力量却并没有跟上。

    此前，全国多地出台了“清退令“，即禁止超龄农民工进入工地。“清退令”叠加常态化疫情，工地停了，人不方便流动了，活儿也不好找了，钱更难赚了，坚守还是离开，夹缝里“继续挣扎”还是“选择新生”？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难题。

    “外省好多超60岁的都不要了，咱郑州还好。”在郑州三环和四环之间，相当比例的大龄农民工常年蹲守在马路边“等活儿”。虽然有些打工人年龄上不占优势，但可选择的余地、工价和辛苦程度也相对对等，“扛不动水泥，抹个钢筋眼儿、扬个沙子是完全没问题的。”58岁的安阳籍农民工周贺说。

    由于建筑工地用工量大，零工活跃，也非常契合农民工外出打工的临时性、季节性和不固定性等特点，虽然“活儿少人多”，但干一天结一天账，“咋都比种地划算”。

    但不可否认的是，由于行业的规范和市场的选择，部分超龄农民工退出建筑工地一线岗位已经成为定局。

    “工地干不成了，真不知道能干啥。保安？”“身体还行，不能闲着呀”面对大龄农民工的做工需求，也有一些城市在为这个群体的“转型”探索路径。

    上海规定，若超龄农民工不能从事建筑施工作业，可以从事保洁、保安、仓管等辅助性工作，由施工方为其转岗提供安排。天津的政策更为弹性，规定“因特殊情况确需安排或使用超龄建筑工人的，施工单位应当对超龄人员健康证明（健康证明有效期为1年）进行核验，并根据项目具体情况合理安排工作岗位”。

    开建零工市场 有哪些“痛点”和“难点”待解？

    近日，郑州市印发《郑州市市内五区规范化零工市场建设实施方案》，要求各区至少建立1个功能齐全的可提供综合性服务的零工市场。这一举动已纳入2022年郑州市重点民生实事工作任务，根据建设时间表，零工市场有望“开门纳客”。

    这一消息在大龄农民工群体中产生一些震动，他们对此有怎样的态度？又有哪些痛点和难点急需解决？

    ◎“有活儿干还得能留下来”

    “能给我们提供工作机会，那是好事儿啊。”周贺说，他来郑州十来年了，最开始农民工集中在解放路立交桥下，后来到大学路，再到汽车客运南站，现在在宇通路桥下，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附近有城中村可供打零工者住宿、吃饭，便宜实惠。

    周贺认为，零工市场的选址应当在三环和四环之间，既能在交通上方便零工们往返市区，又有足够的空间让他们“安顿下来”。

    外省在“吃住”及后续服务的探索上，也有一些借鉴之处，比如运城市盐湖区在2019年将该区交通局的一块地改建为运城零工市场，2020年9月面向求职人员和企业开放。务工人员在园区实名注册后，可以享受到暖心的“520”市场服务模式，“5”就是每天午餐费5元，一荤一素管吃饱；“2”就是每晚2元的临时休息室，方便家远的零工晚上休息；“0”就是免费在市场内租赁各种简单工具。

    ◎推行数字化平台势在必行

    “为了找个泥瓦匠，不可能再跑个零工市场，有了线上渠道，发布个需求，你能在约定时间过来，一定是适合未来发展走向的。”河南省人力资源开发研究会副会长、河南启宏人力资源集团董事长王军占认为，对于建筑工人、泥瓦匠等传统零工来说，虽然离互联网化还有距离，但推行“数字化”平台势在必行。

    外地也有这方面的探索，如潍坊高密零工市场专门开发了微信小程序“打工宝”，登记后根据个人信息精准推送岗位信息，随时随地满足零工群体求职需求，另外还推动建立零工求职登记和用工需求信息库，实现“岗位找人”、供求有效对接。

    王军占认为，这个市场是半公益性质的，建议以政府托底补贴、政府购买服务等方式，对第三方公司进行补贴，维持基本运营。

    另外，能否为在零工市场谋职的农民工上保险，如何上保险等问题，也急需解决。“有些活儿还是有一定危险的，安全保障同样不容忽视。”王军占表示，一些简单的技能培训，提升他们的就业竞争力，也比较符合当下的政策导向。

    看不见出路

    退路只有回家？

    “以后干不动了，只能回家，可是，回家能干啥呢？”周贺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随着老龄化社会的到来，超龄农民工日益增多。“上有老、下有小”，强度大、收入低，风险高、保障少，是这些“高龄农民工”共同的境遇。当城市留不下，乡村没钱赚时，大龄农民工该咋办？

    央广网曾评论指出，如果返乡，他们也要面临就业和收入的困境，加上没有退休金支撑，养老难以安心，“要周全妥善安排好高龄农民工的出路和保障。”

    其实，不管是农民工想解决收入问题，还是老有所为想干点事儿，说到底还是要解决养老和保障的问题。根据人社部给出的数据，截至2020年6月，全国仅有6375万农民工参加了企业职工养老保险，占全体农民工的比重仅为22%。这其中，高龄、超龄农民工社保参与率更低。

    中国劳动和社会保障科学研究院副研究员崔艳指出，应加强老年人力资源开发，适时出台鼓励超龄劳动者就业的有关举措，培育一批社会服务机构，为有意向再就业的超龄劳动者提供相应的职业介绍、知识技能培训等。

    在这方面，河南已经下发相关文件通知。今年河南省政府印发的《河南省“十四五”人才发展人力资源开发和就业促进规划的通知》明确指出，“十四五”期间，要落实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强化大龄劳动者就业帮扶和权益保护，制定完善保障措施，及时提供就业创业服务、技能培训等支持。

    “从大龄打工人角度看，他们需要抓住‘人人持证、技能河南’时机，职业困境始终绕不开职业技能短板；另外，当前人才短缺、人口空心化、老龄化已成为乡村振兴的主要难题，对于不少来自小城镇和农村的大龄打工者而言，他们工作在城市，情感在农村，是推动乡村振兴和城乡融合的重要力量。所以，通过强化‘主人翁’意识，提升生产技术，完全可以在乡村振兴和城乡融合中重新获得自身的职业发展空间。”人力资源专家、河南省委党校邓宏斌博士指出，河南正在完善社保兜底，加强就业服务，促进创业带动就业；正在加快健全覆盖全民、统筹城乡、公平统一、可持续的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正在深入实施全民参保计划，健全务工农民、灵活就业人员、新业态就业人员参加社会保险制度；正在加快建设居家社区机构相协调、医养康养相结合的养老服务体系和健康支撑体系，大龄打工人应该对自己的未来更有信心。

    在路边等活儿的大龄打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