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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来源:大象新闻·东方今报 2022-04-26 07:4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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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文图 

    大象新闻·东方今报 记者 申子仲

    每天,在我们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千千万万个劳动者用肩膀担起责任,用双手托起幸福。

    在五一劳动节到来之际,大象新闻·东方今报聚焦城市里的特殊群体——大龄农民工,推出系列报道《我们大龄打工人》,他们每天凌晨五点聚集在立交桥下、马路边找工作、打零工,记者以大龄农民工身份体验找活、抢活、干活,深度调查大龄打工群体,观察他们的城市生存、生活之路,如何务工、居住、保障权益,愿每一种职业都能获得应有的尊重,每一份辛勤都不被辜负!

     由于年龄和专业技术差距,50岁以上的大龄务工者虽然仍是进城打零工的主力军,但比起优势明显的“后浪”技术工,仍显得不太受“待见”。

     4月20日,身为年过半百的“资深”媒体人,记者深入一线,在宇通路桥下以及刘湾两个零工劳务市场,以大龄打工人的身份,体验等活、找活、干活的零工一日,感受他们的城市艰辛与家庭梦想。

    ??立交桥下的“潮来潮去”

    4月20日晨4点50分,天色尚未见亮,郑州郑新路与宇通路立交桥下,抢活儿打工的人群早已赶来扎堆。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操着河南各地不同的口音,谈得并不专心,眼角余光始终扫视着过往车辆。

    一旦有汽车戛然停下,人群便蜂拥而去,将车子围个水泄不通,一个个伸长了脖颈争着问,“老板!啥活儿?”“哪儿的活儿?多少钱一天?”“要几个人?”“管饭不?”……

    讨价还价的过程极其高效,往往在三五分钟内搞定。

    随着汽车一辆辆驶来、离去,随着打工人群的蜂拥、散开,随着一桩桩劳务合作的口头交易完成,上一拨农民工离开桥下赶赴工地,下一拨农民工赶来翘盼生计。每天,从早晨到傍晚,桥下务工人群如海岸边不住的潮汐。

    天际微微见光,抬头仍可看到挂着的月亮。从5点到5点30分这个时间段,是潮汐涌动最厉害的时候。往往会同时赶来三四辆车,或轿车或越野或商务或面包。一阵阵的人声鼎沸后,便是短暂的空闲。记者大概估算了一下,这里总是驻足着三五十人。

    趁着空闲,记者和一位头戴安全帽、身穿迷彩服、斜挎工具包的中年人聊了起来。对于陌生人的问候,他起初充满了警惕。

    而亮明身份说明来意后,这位面色黝黑的老大哥立时来了精神,眼里放着光问:“欠工资的事,不是归你们管吗?”

    ??为什么“偏爱”打零工

    老大哥姓崔,名多福,开封通许人,53岁,在桥下等活打零工近一年时间。

    他说,去年这个时候,随工程队在新郑市龙湖镇一个工地干活儿,他们班组负责粉墙,老板还欠着他3000多块钱,至今没给,“要了都不知道多少遍了,没有100遍,也得有50遍,天天推,根本见不到人。”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崔师傅开始自己打零工,“咱这个年纪,上有老下有小的,想闲也闲不住,又不会别的手艺,不打工干啥。在这儿等活儿最大的好处是工资一天一结,不会欠钱。”

    正说着,崔多福的老乡小宋赶了过来,他先问崔师傅工具带齐没,然后说“北环有个粉墙的活儿,一天200块,还差一个人,我特意先招呼你,马上就走。”

    “走!”崔多福提起工具包就走,走出四五十米,又呼哧呼哧跑回来,对记者说:“留个电话呗。”崔多福走后,范新亮就感慨:“200块钱可以了。”

    52岁的洛阳宜阳籍的范新亮师傅告诉记者,今年的行情比着前些年差得太远,“工钱下浮了50%甚至60%。”范师傅说,他是泥瓦匠,在桥下等活儿打零工已经4年了。一年四季除了冬天,其他时候都是旺季,以前房地产市场红火,属于“买方市场”,“活儿多,工人少,好的时候一天少说能挣个二百七八甚至300多块。现在又是疫情,又加上房地产开工少,找活儿难死了,一天工钱大多是160块,最高180块。”

    范师傅所言的“同比差距”,得到了众多等活儿农民工的附和。

    兰考来的孙师傅也是53岁,他说自家有仨孩子,两个还在上学,去年打零工的钱,除了接济家里,吃吃喝喝还有结余。“今年明显不行,我把烟都戒了。”

    ??男人堆里的女人花

    在弥漫着男人汗味的人潮中,屈指可数的女士,显得特别扎眼。

    40多岁的张女士,来自开封杞县,凌晨5点多赶过来,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

    “我们一家子都在这儿找活儿。”张女士说,她老公和儿子都是泥瓦工,已经被雇主拉走了。

    “女工的工钱一般都比男工低,都是随家属干点搬砖、和泥的轻便活儿。”她呵呵笑着说,“工地都不爱用女工,女同志没劲儿,还不少吃。”

    信阳籍的郝女士,紧邻着马路牙子摆摊儿卖鸡蛋灌饼,每天凌晨近5点天不亮就出摊儿,7点多转移阵地。因为生意对象主要针对等活儿的农民工,鸡蛋灌饼的分量很足,价钱并不高,4块钱一张。矿泉水一瓶只卖1块钱。

    “这儿生意不中,今天出摊儿到眼前,一个多小时才卖了8张饼,一瓶水也没卖出去。”郝女士说,在这等活儿的民工大多是自备干粮,饿了啃口馍、喝口水,“你没看见?人人手里都有水杯。”

    记者这才注意到,几乎每个工人的挎包里,都备着一只廉价的塑料水杯。

    范师傅也不例外,他对记者说,这个桥下市场每天聚集的,大多是泥工和杂工,技术含量比较低,工钱也低。而木工和钢筋工,大都集中在刘湾市场。而范师傅在此揽活儿之所以倔强和挑剔,还有一个原因,他属于有证的高级泥瓦工,技术好。

    卖鸡蛋灌饼的郝女士也建议记者去刘湾,“这儿人少,都是年龄偏大的杂工,从早到晚最多也就七八百人。刘湾那边儿技术工人多,每天上万人呢。”

    ??年轻人一技傍身底气足

    刘湾劳务市场是河南建筑工人劳务市场的俗称,也是郑州最大的零工人力集散地。

    该市场位于郑新路与豫一路交叉口,距离宇通路桥下市场3公里,开车不到8分钟。由于疫情原因,去年建成的河南建筑工人劳务市场早已闭市,劳务交易又“回归”到了马路边。

    早上6点15分,记者赶到刘湾时,劳工潮正处于“退潮”时段。

    同样是卖鸡蛋灌饼的刘女士告诉记者,一个多小时她已经卖出了50多张。紧邻着鸡蛋灌饼摊,是一个百货摊位,摆满了安全帽、电工手套、袖头、工具包、手锯等物。摊主张大哥告诉记者,这里和桥下市场的最大不同,是凌晨5点左右特别扎堆,最高峰达到七八千人,几乎占据了半条马路,有时候交警都不得不来维持秩序。而随着用工单位车辆的陆续入场,5点半左右就会散去一半。到了6点左右,几乎所剩无几。

    临近7点,现场只余下20多位等活儿的农民工,统一戴着黄色的安全帽。

    33岁的邱治林是周口太康人,得知记者刚从桥下市场过来,有点得意地说:“那里都是掏力人,我们这儿是搞技术的,不一样。”

    按照邱师傅的说法,没文化的人就算干一辈子,连图纸也看不懂,只能掏力气。而有知识肯学习钻研的人,干个三五年就能出师,“这一行我都干了十来年了”。

    攀谈中,记者得知邱师傅身兼两职,他有自己的商务车,也有自己的同工种朋友圈子。遇到大生意,他可以承包揽活儿,自己开车带队去工地。而遇不上大生意,或是想歇歇了,就一个人自由打零工。“遇到大活儿,小包一下,一天能挣个六七百,不过太操心,责任也大。自己一个人干,一天能挣个不到300块吧。”邱师傅也感慨今年生意不如往年,“去年一天还能挣个350 到380块,今年不中,活儿太少。”

    “有活儿就干,没有就算”“不中了,下午找老乡喝酒去”……40岁左右的开封杞县人张师傅和通许人王师傅,和邱师傅一样,都是木工。

    比起宇通路桥下市场年龄偏大的主流务工群体,一技傍身且不乏知识储备的年轻务工者,显得颇有底气。

    ??揽到一天200元的铲灰活儿

    “会扎丝不会”“钢架活儿干过没”“电焊懂不懂”……

    现在没点技术,真是不敢出门。记者在两个市场试图跟随务工大军体验一把。但面对老板挑人时的提问,却是一问三不知,完全白脖。

    7点多的时候,华南城一工地的周老板,开着轿车赶来招工,说是需要两名提灰铺地平的工人,主要工作是装运砂灰,活儿比较急,但没啥技术含量,一天180元工钱。记者寻思,这活儿能干啊。

    由于是技术工,即便是干力气活儿,大家对这个价钱也不太满意。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后议定“每人200块,管午饭”。

    一番“死缠”,记者总算挤上了车,一起去的还有新乡来的工人陈师傅、商丘籍的程师傅。

    工地在20公里外的华南城二街,周老板领着记者一行来到工地,跟门卫解释说,工地上原有六七个工人,因为工期紧,不得不加派人手,临时从劳务市场找了人来。

    在门口领了安全帽,扫了健康码和行程码,记者一行顺利到达指定地点。

    园区的四层商铺已基本竣工,只剩下绿化、补墙砖、贴四层地砖等收尾工程。商铺二三层之间是宽敞的大平台,记者和陈师傅、程师傅当天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将砂灰从三层底部的大平台,提到第四层室内。

    每幢楼体的平台上,聚集着10立方米左右的砂灰堆,一共有16堆。

    提灰铺地平是3到4人一组配合施工,分别负责铲灰进桶、提灰上楼、铺地找平。记者和陈师傅、程师傅还有周老板分在一组。

    周老板有个很“休闲”的名字——周墨,猛一听还以为是“周末”。老板人很实在,话不多,抢着上了4层,干起最累也是最危险的提灰倒灰的活儿。

    ??干了一个半小时便汗如雨下

    大家不由分说各就各位,甩开了膀子。周老板见记者实在没啥经验,技术活儿更是一窍不通,便安排记者跟着程师傅,往胶皮桶里铲灰。

    砂灰呈深灰色,比起沙石和水泥较轻,开始铲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累。据了解这是从发电厂拉来的炉渣,也属于轻型建材,用于室内下沉式卫生间的地面回填。砂灰回填之后,还要接着打上5厘米厚的水泥,才能铺地砖。

    一堆砂灰10立方米,1立方米需要装10桶,10立方米就是100桶。两只大号胶皮桶轮流作业,几乎没有喘息的空闲。

    由于缺乏经验,记者几次在吊起的胶皮桶下铲灰,丝毫没有注意到头顶满载的砂灰重达两百多斤,吓得周老板和程师傅连着喊:“去一边!去一边!”

    日头越升越高,阴凉地越来越窄,一个半小时过后,砂灰大约提上了五分之一,记者便感觉汗如雨下。尤其是因为头戴着安全帽,嘴上顶口罩,整个头和脸热烘烘的,全部湿完,水浇过一样。

    忍不住用手背擦汗,马上变成了熊猫,不得不四处找水管冲洗。

    努力坚持了不到3小时,中间“躺平”了三四次。近11点的时候,腰酸背痛大汗淋漓实在吃不住了,扔了铁锨跑到阴凉地“避暑”,周老板在楼上开玩笑说:“就你这干法,非把老板赔死不可。”

    程师傅过来观察记者的手掌,说:“算了,都快起泡了,你还是歇着吧。”

    工地项目部有食堂,可以顺便搭伙,午饭有卤面、盖浇饭,缓过劲儿的记者完全变身“干饭人”。

    吃罢饭不休息,转移楼栋继续铲灰、提灰、铺地平,一天下来,大概能整好一间半房子。

    临近傍晚6点半,天色有了暗下来的意思。一天没说几句话,只顾埋头干活儿的周老板,很爽快地和工人们结了账,然后催着记者一行三人赶紧上车。

    ??“我们都是打工的”

    从哪接来的,还送到哪去,这是劳务市场招用临时零工不成文的规矩。

    “干体力活儿也得用巧劲儿,架势得摆对,不能蛮干。”上了车,程师傅还在纠正记者的动作。而陈师傅则一口一个“老板”跟周墨寒暄,希望以后有活儿多多关照。

    “啥老板呀,我其实也是打工的。”周老板说,自己身为包工头,只能算是包工链条的第四层,“甲方华南城算是第一层,下一层是建筑商,作为收尾工程的装饰公司是第三层,我从装饰公司手里包过来铺地平的活儿,算是第四层。你看,你们给我打工,我给装饰公司打工,装饰公司给建筑商打工,建筑商给开发商打工,我们都是打工的。”

    傍晚7点多,天色渐黑。

    收工的农民工纷纷从四面八方被送回出发地,刘湾劳务市场一时聚集有上千人。程师傅说:“每天凌晨5点多,每天下午的6点多,是刘湾最热闹的时候,像赶大集一样。”

    农民工们三五一群,相互约谈着晚饭的去处,询问着一天的经历,打听着不同工地同一工种的价格行情。或是打个电话,报个平安,探问家里老婆孩子的状况。

    夜色越发暗沉,远处零散幽暗的灯光,将农民工群体雕刻成扑朔的剪影。每天的清晨和傍晚,这些人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周而复始。

    他们的身后,除了灯火辉煌的城市,除了一座座拔地而起的高楼,还有一个个依靠和指望着他们的家庭。

    这不禁让记者想起了《孤勇者》里那句歌词——“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大象新闻·东方今报记者申子仲(左)铲灰中

    围绕“生计”衍生出来的生意

    大象新闻·东方今报记者申子仲(左二)与工友

责任编辑:郑国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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