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种子落进泥土

    青年作家丁威，中国作协会员，河南省文学院专业作家。

    一粒种子，有它“漂洋过海”的旅程。

    鸟雀捉住它，饱以肠胃，一粒种子就化作了粪土；水泥地面捉住它，阳光让它无处躲藏，最后，它成了一粒干瘪的焦灰；一片大水捉住它，它经不住掩埋脖颈的滔滔水流，只有腐烂成一团霉菌的栖息之地……

    泥土，唯有泥土，才将它作为一粒种子收藏，将它小小的籽房中的参天梦想哺育。也唯有泥土，让根须在地下蜿蜒跋涉，让枝干在空中高耸，让亭亭如盖的绿叶召唤高处的风，更高处的云雨……

    渴望鸟雀的种子，知晓天空的无限广阔，那里有流云飞荡，有高空俯瞰的自由。但鸟雀之自由，却不该是一粒种子最初的目标，它太过高远，太过空虚，最后只落得一摊粪土。

    渴望水泥的种子，知晓外面世界的繁华，高楼耸立的丛林的诱惑一粒种子落在水泥地面上，落在砖石上，落在瓦屋顶上，落在高架立交桥上，这里有二十四小时不停歇的热闹和繁华。但对一粒种子来说，这里罕有落身之地，只有大风鼓荡着它，一站又一站地寻找，不断流浪、飘摇，最终在繁华中被烈日吞噬。

    渴望大水的种子呢？无须一落地，就要把根须攒足吃奶的劲儿往黑暗的泥土里钻，去寻找那一丝一毫的活命的水。一片开阔的水域，水流如此丰沛，只需探探手脚，生命之源就饱胀了肚腹，也无须祈求天空的落雨、人类的浇灌，一落身，就进了滔滔水流的福窝里，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但现实很快就撑破了理想，水流漫灌，一粒种子不属于此地，最后，只能成为一团汹涌而来的霉菌的寄居之地。

    每一粒种子，都怀有参天的梦想，怀有一片阔大的荫凉，像它们的祖辈父辈那样，一年年，它们的子子孙孙无穷匮，把一片土地以浩瀚的绿意盈满。

    泥土，唯有泥土，才真正晓得一粒种子的理想追求，埋得下根须的基础，树得起枝干的路径，擎得出花叶的目标。

    一粒种子播种下的理想，只有摒弃了高处的虚无、闹处的喧哗、低处的安逸，把根须深深扎进泥土，以地母坚忍的意志，才得一棵擎天的树木，才得一片喧响的鸟鸣，才得习习凉风与涓涓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