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鳖精制造“洗脑神话” 纯文学“黄金时代”终结

    □孙川/文 袁晓强/图片统筹

    1993年，原商丘第一人民医院中医内科大夫李谦正雄心勃勃地要带着自己的产品打入国际市场。他的产品包括保健药枕、保健坐垫等数个系列产品。不过并没有在市场上引起多大的轰动，1993年真正轰动的保健品是“中华鳖精”。

    1993年，人们在申奥失败坏消息中神情郁郁。但是那一年对马俊仁和“马家军”而言，却是最好的年份。马家军的神话起始于1993年。此前的中国运动员还没有在世界田径大赛上夺得任何一次冠军，但是在第四届世界田径锦标赛上，马俊仁带领的“马家军”一举斩获3金1银1铜。此后若干年，马俊仁从1991年便给队员服用或注射兴奋剂的丑闻被披露，这个跨越新世纪的神话才正式被戳破。

    31岁的郑州市民李学宇依然记得那年的电视上，马俊仁亢奋地嘶吼：“我们常喝中华鳖精。”李学宇依然记得他和妹妹一起拆开红色包装，用细细的吸管嘬那股难以名状的液体时 的痛苦表情。1995年，《焦点访谈》记者实地暗访，发现偌大的一个“中华鳖精”厂，总共只有一只正在工厂后院池子里悠游的老鳖。李学宇喝的是糖水。

    李学宇现在想想觉得可笑，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喝王八汤呢？

    或许是常识的缺失，或许是洗脑式的宣传太具诱惑性，或许是我们执迷于“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口号。

    总之，那一年的80后90后，只要打开电视，就没人能躲过”中华鳖精”、“太阳神口服液”、“生命核能”、“生命一号”、“昂立一号”……的轮番轰炸。倒也不是那时候的保健品都假，只不过是市场投射来的狂热，略显病态。

    让人不得不感慨，那一年的保健品、补药是真火爆，也是真暴利、真敢烧钱……那一年，以中央电视台为龙头的各个新闻媒体普遍都涨了价。那一年，中央电视台黄金时间17点34分左右的广告费从每秒一万涨到了2.5万。中国青年报整版广告的价格由4万涨到了7万。

    我们不需要鄙视那一年“中华鳖精”的消费群体。无论是什么年代，交智商税都是免不了的一件事。即便我们不天真，也有人太狡猾。

    1993年，省内报刊上欢呼：“领先国际先进水平的长城高新技术产业将在郑州扎根！”这个企业号称出资1700多万在郑州开发区成立了一家公司，名字叫北京长城机电科技产业公司，这一年，接受记者采访的“长城集团”副总裁王书玉，号称该企业给河南带来了300多个高新项目。集团的总裁，叫沈太福。

    一年后的4月11日，北京长城机电科技产业公司总裁沈太福被处决，罪名是贪污和行贿。而在沈太福的背后，却是牵涉近20万人高达10多亿元的高息集资案。沈太福被处决之后，中国开始金融立法，对集资行为进行管制。

    想想还是勤劳致富来得实在。

    那一年的偃师县城周围100平方公里范围内分布着520家大小鞋厂。鞋厂，鞋厂……到处都是鞋厂。那一年，偃师县有6万人在鞋厂工作。武汉汉正街的三个个体户告诉记者，他们跑遍了全国所有产鞋的地方，偃师堪称全国第一制鞋大县。

    那一年，在郑州国际饭店，周口味精厂厂长李怀清和日本味之素株式会社社长鸟羽董签字确认，要强强联合。那时的周口味精厂虽然还未改叫莲花味精，却已经是实打实地跻身世界四大味精集团之列了。

    那一年，时代也给了那些勤劳奋进的人最饱满的赞叹。

    1993年，舞阳为表彰重点企业在全县经济建设中的突出贡献，用年产值均在5000万元以上的6家重点企业厂长的名字命名了6个企业集团。它们分别是“惠芳”、“冠军”、“明宇”、“云鹏”、“宝瑞”、“昆峰”集团公司。在当年，这六家重点企业占舞阳县全县产值的22.8%。

    干生意辛苦，伏案写作也不轻松。

    1993年，河南延津人刘震云就是如此。那时候的他夏天光着膀子写，一边写一边顺脖子流汗。就是这样，还不断地被退稿，据说光退回来的稿子就有两三个大纸箱子。

    不过那一年，在王朔的家里，刘震云和王朔、冯小刚谈天说地，言古论今，喝着、聊着一直到天亮。

    第二年，冯小刚、王朔、彭晓林合开“好梦公司”。由刘震云编剧，冯小刚执导，陈道明、徐帆主演的《一地鸡毛》开拍，该片成为公司第一部公开放映的电视剧，刘震云从此走上了编剧的道路。

    《一地鸡毛》公映后，公司分了他8万块钱。第一次看到那么多钱，刘震云和老婆把钱铺到床上，数了一遍又一遍……那天，刘震云带着全家人吃了一顿肯德基。

    影视圈来钱之快，给当年蜗居于《农民日报》的刘震云带来极大冲击。后来他对于这种生活更是甘之若饴，不仅和冯小刚合作多部电影，还很乐于在其中客串。但是他肯定想不到，25年后的“阴阳合同”风波，会在他们身边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1993年，作家转型编剧似乎是个大趋势。当年，除去贾平凹动辄略去多少字的《废都》和陈忠实“啃老”的《白鹿原》卖破了十多万册，文学似乎并不好卖。苏童、王安忆、格非、余华等一批作家都开始涉足影视，当起编剧、策划。20世纪90年代的文学面貌变得极为暧昧。

    市场经济下，文学开始做出一定的妥协，与通俗、流行的大众文化联手。1993年，“人文精神大讨论”的出现，也成为纯文学短暂“黄金时代”终结这一事实的最好注解。

    然而天然剥离市场的诗歌，在那一年却格外惹人垂泪。

    那一年，顾城于新西兰激流岛用斧头将妻子砍死，然后在崩溃之中仓促留下遗书，随后于树上上吊身亡。

    10天后，北岛在《今天》冬季号写下编后语：“顾城和谢烨的离去令人震惊，这世界显得更空旷。往事如驶离的大船，死去的朋友们成为那船的主人。”

    1993年是北岛四年“自我流放”的最后一年，中文是他唯一的行李。多年后，他感慨自己的那个黄金年代：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一手缔造了“马家军”神话的马俊仁，因“中华鳖精”等保健品“神话的破灭”而令自己声誉蒙尘 视觉中国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