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波涛：十年羁押后的这一年

     与去年刚出狱时的木讷和暴躁不同，现在的他对未来充满希望，十年前的那份自信与聪明，正逐渐归来。□东方今报记者 肖萌/文图

    主编的话

    几天前，杨波涛的姐夫马江波给我打电话道歉：“当初你帮了大忙，我们却忘了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个好消息，对不起啊。”这个好消息是，杨波涛在取保候审一年后，终于接到警方的“终止侦查决定书”，彻底自由了。

    一年多前，杨波涛被羁押十年仍没有等到终审判决，且迟迟不予释放。接到求助信息后，我们忙了一天一夜分析数百页的卷宗，发现警方始终找不到案发地点、作案工具、只有疑犯口供，审判程序方面的问题也不少。东方今报记者随即调查了解，寻求多方关注，终使杨波涛走出看守所，重见天日。

    从去年2月的取保候审到如今的终止审查，杨波涛的“冤情”终于昭雪。受杨波涛的邀请，东方今报记下他十年羁押后的这一年。

    脱口而出的

    “悲剧”与叹息

    “我的事就是个悲剧。”眼前37岁的杨波涛在两个多小时的聊天中，提到“悲剧”一词不下五次，而他唉声叹气的次数，是“悲剧”的数倍。

    5月13日，东方今报记者在商丘市区见到杨波涛时，他已经没有了一年前的那份恐慌、迷茫和木讷。去年2月出狱后，杨波涛的记忆还停留在房价1000多元一平方米的10年前。当时，在母亲孙淑贞看来，杨波涛变得不爱说话，不爱接触外人，脾气有时候暴躁，精神和身体都像变了一个人。

    如果10年不接触社会，谁又能比杨波涛更强？2001年，商丘市发生了一起强奸杀人碎尸案，杨波涛被指认成犯罪嫌疑人。2004年7月6日，杨波涛被拘留。在此后的10年里，他的生命就像过山车，经历了商丘市中院的两次死缓、一次无期的判决，而河南省高院3次裁定撤销原判、发回重审。2014年2月10日，公安机关因“不能在侦查羁押期限内办结”而为他办理了取保候审。

    商丘市文化路上的军地公寓里有一处80多平方米的房子，是杨波涛十几年前做生意时购买的。出事后，房子一直出租给别人。如今“平安回家”，他和母亲偶尔栖身在这套房子上面的阁楼。阁楼被打扫得很干净，各类物品摆放很是规整。

    “我现在就是上班、上网、看书，等待国家赔偿程序启动，为下一步打官司做准备。提起来就感觉窝囊，悲剧，唉！”杨波涛说。虽然用沉重的叹息发泄自己的无奈，但是他身上的气愤比一年前少了许多。

    身体康复

    却抹不平“痛苦”

    当天晚饭过后，杨波涛接了杯水，开始吃药。一种治疗直肠炎的药物从他去年2月份出狱，一直陪伴在身边。

    去年2月，在离开看守所的第三天，杨波涛到医院做了体检。诊断报告称，他患有直肠炎和丙型肝炎，前列腺炎、风湿性关节疼痛、腰椎劳损……

    “现在身体没问题了，除了还在坚持吃肠炎药，其他都挺好的，我也很注意锻炼身体。”如今，杨波涛看起来很结实，黑皮肤，高个头，走起路和说起话速度都很快。

    杨波涛想在今年把自己500度的近视也给治好。“听说手术能治疗近视，花几千块钱就可以。戴着眼镜很不方便，我想去做了。之前在里面不让戴眼镜，啥也看不见。”提起自己的眼睛，杨波涛又不免回忆起在狱中的“痛苦”生活。

    出狱后，杨波涛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随后跟父母回到桑堌乡杨庄村的老家。“在县里住院时，警察每天跟着我，后来他们才逐渐不跟。”在杨波涛看来，警察知道自己无罪，他们是出于无奈才天天跟着自己。

    故地重游

    常叹“变化太大了”

    在杨波涛被羁押的10年里，家里的五亩多地都是靠父母收拾。去年，赶上麦收，他便帮助父母一起收割。这在他眼中，变化也很明显。“现在都是用收割机收，过一段又该收麦了，不过今年再也没有父亲。”

    杨波涛的父亲在2014年底过世，老人和儿子分别10年后，一起相处了10个月的时光。去年9月，他陪同肝癌晚期的父亲前往郑州住院治疗，这也是郑大毕业的杨波涛自2004年后第一次回到郑州。

    “变化太大了！”这是杨波涛回想郑州见闻的常用词。入狱前，刚毕业的杨波涛曾在“小霸王VCD”郑州分公司工作。

    杨波涛说：“那时我就去过郑东新区，当时正建设，连车都不通，现在遍地高楼。”在父亲住院期间，他抽空逛了逛郑州，重走了一遍西大街、二七广场、郑汴路。这些他曾待过的地方，如今熟悉又陌生。

    接触新世界

    微信已能玩得转

    一年来，杨波涛努力接触“新的世界”。去年7月和8月，他在老家夏邑一个朋友开办的小型药厂工作，用他的话说，那叫做“帮忙”，不是他想要的。

    作为1998年郑州大学经济管理专业毕业的大专生，杨波涛了解到和他同届的校友，如今大多混得风生水起。“就我混得最差。不过，我10年前就有房有车了。”杨波涛又陷入对10年前的回忆和回商丘创业的后悔中。

    出狱后的这一年，杨波涛学会了用智能手机和电脑，微信用得也非常熟练。去年妹妹为他买来的台式电脑，让他生活中多了些乐趣，“经常看新闻，查资料，看电影”。

    相比手机和电脑，杨波涛更喜欢看书。阁楼里电脑旁摆放了几本书，以经济和管理类书籍为主，如《财务主管绩效管理》《经济管理方法》。一本《新概念英语》摊在桌子上，上面留着他的字迹。枕边蓝色的复读机是他学习英语的重要帮手。

    重拾自信

    却感觉没脸见旧人

    在众多书籍中，《刑事诉讼规则》一书是杨波涛看得最多的。“我看了10年，里面的规则全都知道。”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幸”，杨波涛仍坚信法律可以给出公正。

    他的谈吐，让人丝毫察觉不到他曾“与世隔绝”10年之久。“现在的国家经济很开放，如今的货币政策……刺激房贷……基层公务员薪资……反腐与国家经济……”

    这和去年2月刚刚出狱时的杨波涛判若两人。在他本人看来，如今才是最真实的自己，重拾了一些自信。

    这一年，杨波涛曾经的朋友和伙伴有的主动上门，恢复了联系。“我不想主动去联系他们，我感觉自己丢人，没脸见他们。有些朋友还记得我，一起喝场酒，安慰我，提出借给我钱，这就够了。”不过，杨波涛谈话中一再提起曾经的商业伙伴。

    对未来很迷茫

    对爱情不抱希望

    对于未来，杨波涛有些迷茫，想自己干点什么但不知道干什么 好。“等国家进行赔偿后，我想去广州看看，寻找商机，然后带着母亲在郑州重新开始。”商丘已经成了伤心地，他更担心曾经“误判”他的那些人进行报复。

    今年4月30日，杨波涛拿到了商丘市公安局的“终止侦查决定书”。他称，这标志着自己彻底自由了。

    杨波涛想的是工作和事业，杨波涛的母亲孙淑贞却说：“我现在最想抱孙子。”时间带走了太多东西，他的未婚妻也已嫁做人妇。杨波涛没有再见自己的未婚妻，仅仅是去年三四月份通过两次电话，远嫁苏州的爱人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他很感激未婚妻好几年的不弃不离。

    对于婚事，杨波涛不敢奢望。搭伙过日子，至于感情不感情的都无所谓，这点他和母亲的想法一致，能够娶妻生子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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