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之火 这样燎原

【编者按】

1921年，在俄国人的直接推动下，中国共产主义革命的小船在嘉兴南湖上起航。俄国革命要改变“孤立无援”状况，在丧失欧洲革命很快胜利的信心后，转而关注起“帝国主义薄弱环节”；五四运动掀起民主主义和社会主义思潮的涌动、碰撞，一批激进知识分子接受了从俄国传来的社会主义思想。两相结合，这艘小船慢慢驶出了湖面，并出人意料地驶向星辰大海。现在来看，这是引发中国沧桑巨变的一年。这一年，河南的各个阶层在干什么？河南的整体社会状况如何？革命离河南还有多远？

▶1921年11月，陇海铁路工人为“反虐待”、“争人格”、“光国体”，举行了轰轰烈烈的首次全路大罢工。这次罢工缘起如何？经历了怎样的曲折？又给刚成立的中共提供了怎样的舞台？□东方今报首席记者李长需

游天洋逃避追杀到洛阳

1921年7月23日，当中共一大在上海法租界望志路106号开幕的时候，游天洋正在陇海铁路洛阳站当员司（相当于工程师）。这个新成立的组织看似与他风马牛不相及，但很快，便有了联系。

中共成立后，于同年8月建立了“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作为领导工人运动的的公开机关，并在北京分部主办了《工人周刊》。游天洋在中共劳动组合书记部成立之初，便与其取得联系，并担任了《工人周刊》在中原地区的发行员和特约通讯员，让该刊物在洛阳知识界与工人中广泛传播。

游天洋为何对此如此热心？说起来，这是一个疾恶如仇的传奇人物。他是福建闽侯人，18岁毕业于北京交通大学唐山分校，读书期间曾是“北京马克思学说研究会”成员；1919年，被派往粤汉铁路武昌鲇鱼套车站实习，其间发现了湖南军阀张敬尧偷运大批鸦片种子，准备在湖南推广种植。游天洋遂通告长沙、北京各公团及报馆，揭露张敬尧的丑恶行径，并力阻其运送。后鸦片种子被迫销毁，但游天洋却遭到张敬尧的追杀。

为躲避追杀，游天洋赴蒙古游历，途中接受到苏维埃革命的熏陶。1920年底，他只身来到洛阳，利用平时工作便利，深入宣传无产阶级革命思想，启发工人阶级觉悟。1921年11月5日，在京汉铁路长辛店车站建立的第一个工人俱乐部的影响下，游天洋克服重重困难，成立了“洛阳陇海铁路同人俱乐部”。这是中原地区第一个工人组织。在俱乐部内，成立了工人子弟学校，曾在北京劳动组合书记部劳动实习学校任过教员的白眉珊任主任。这之后，游天洋还从同人俱乐部里派出代表，奔赴开封、徐州等地，发动工人与以若里为代表的帝国主义做斗争。

洛阳机务厂罢工

若里是谁？

说起来话长。先说陇海铁路吧，它主要靠法国和比利时借款修筑，因此法比两国在该路拥有最大势力，两国又勾结北洋政府和直系军阀，对工人进行残酷剥削和压迫。

当时，陇海铁路工人的工资甚低，多数工人的日工资只有三四角钱，最低者只有一角钱，而每斤小麦的价格却约合一角二分，即便这样也经常遭到监工们的无理克扣；除单身工人外，大多数难以养家；此外，工人毫无民主权利可言，经常像牛马一样遭到打骂。1921年2月，法国人若里到洛阳机务厂任总管后，“对于工人，尤为竣厉”。长期蕴藏在工人心中的阶级仇、民族恨更为高涨。

当时，洛阳有东西两厂。其中，西厂规定：“早晨上工，应吹号三声。第一声系招呼远近工人动身到厂，第二号系拿牌进厂，第三号系上工时间，停止拿牌。”1921年11月17日凌晨，“副厂长地蒙，竟于第三号未响以前以身拦挡号房门，不许工人们拿牌上工，哀求不应，拳脚之加。该副厂长以安南之国奴待我中国工人，同人等既不得进厂，只得全体停止。”

事发后，在游天洋主持下，工人们迅速召开了紧急会议。会议分析了机务厂和全路的形势，认为要使比、法资方屈服，非采取罢工手段不可，而且要把机务厂的斗争扩展到全路去，联络工人实现总同盟罢工。根据会议决定，成立了由游天洋、白眉珊、王符圣、黄文渊等人组成的罢工委员会，负责领导罢工事宜；并派人前往北京与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取得联系，请求派人指导。

罢工委员会宣布洛阳机务厂即日罢工，并派代表向郑州铁路总管理处交涉，要求立即撤换狄梦（即文中“地蒙”），并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情况，限三日内答复，否则将于11月20日举行全路大罢工。但郑州铁路总管理处闻报后，派新任总工程师葛丝禾等10余名洋员到洛阳查办。但葛等仅是训斥了一通工人后便扬长而去。

“开封几成一死世界”

箭在弦上的大罢工不可避免了。

早在11月8日下午，徐州站就爆发了“八号门事件”——当日下工时间到了，但厂方为延长工时，将八号栅门关闭，气愤不过的工人将栅门挤破。厂方借此开除两名工人领袖，遭到工人抵制。这也成了陇海铁路大罢工的导火索。

加之3日之内并无什么答复，工人群情激奋。11月20日，陇海铁路工人全线大罢工，并发表《敬告全国各路同胞、同业弟兄们，恳乞救助声援》宣言书，列举洋总管若里十大罪状，宣告为了“争人格”、“光国体”，“不受外国人之无理欺凌”，实行总罢工，并提出了15条要求。他们的罢工得到了京汉铁路长辛店工人、郑州工人以及京汉津浦路工联合会的声援。

罢工开始后，由开封向西到郑州洛阳、向东到徐州的车都没有开；由徐州向西、由观音堂向东的车，也都没有开到开封。从20日到23日，这四天中，“开封几成一死世界”，京津汉沪邮件不通，“新闻纸，五日未到，旅客之出省者，每日至车站一探消息，而迄无确讯”。

面对声势浩大的罢工，北京北洋军阀政府、陇海路局和直系军阀惊慌失措，函电交加，筹商对策。交通部急令陇海路督办施肇曾迅速查办，从20日开始在郑州同工人代表交涉，吴佩孚则扬言要以武力镇压；路局不仅不痛心悔改，反而以撤销工人名册为借口，强迫上工，还邀集地痞痛打工人。工人毫不畏惧，他们宁愿为争取人格而死，也不愿继续忍受苛刻的对待，他们发表了两次宣言，直至撤销若里的条件得到答应为止。

陇海铁路大罢工终得胜利

11月23日，陇海路督办施肇曾不得不亲自出马，前往洛阳与工人进行谈判，表示除撤掉若里外其他条件都可以答应。因为若里供职陇海铁路，中外定有合同，中国也曾签字，法、比两国也进行了委任，有一年限，事关外交，不能撤换。但工人并不答应。

24日，工人又提出如果若里一时不能撤掉，可暂缓两个月，但要增加一名中国总管。25日和26日，施肇曾又跑到郑州和开封游说工人，但都遭到了工人的拒绝。

26日，无可奈何的施肇曾又回到洛阳，同工人代表进行最后一次谈判，不得不答应工人的全部条件，但是若里必须于3个月后辞职。

罢工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陇海铁路工人决定在11月27日复工。这时候，10天的2000多人参加的罢工，已造成路局损失70余万。

在欢庆罢工胜利的欢乐声中，一个按照劳动组合书记部所制定的规章组成的陇海铁路总工会宣告正式成立。在党组织领导下，陇海铁路总工会一面组织整顿，壮大力量，创办了《陇海路大罢工》刊物；一面筹款，准备期满不撤若里，再次发动罢工。1922年2月7日，全路工人再次上书宣言，20日前不撤若里，将再次罢工。在工人的强大压力下，施肇曾不得不正式批示撤掉若里职务。陇海铁路大罢工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中国共产党成立不足四个月，便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罢工风暴。对于相对稚嫩的中共而言，如何领导好这第一次的工人运动，则显得至为关键。在这次风暴中，河南第一个党组织又是如何诞生的？

文虎千里夜会“军师”

洛阳机务厂罢工以后，游天洋派向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北方分部报告的特使，因受阻未及时赶到北京。直到11月18日清晨，时任北京组合书记部主任的文虎（罗章龙），才从铁路工人那里获知消息。

文虎感到了时间的紧迫。下午2时，他紧急赶到北大图书馆，将情况报告给李大钊。李大钊要求晚上7点紧急召开中共北京区委扩大会议。

当晚会议准时召开，会议决定了7项策略：派人以劳动组合书记部的名义前往洛阳全力帮助，并发挥其领导作用；书记部准备力量，在时机许可时再派一批同志前往协助；通知各工会组织捐款援助陇海工人，并通电各公团请予支援；决定以中共北方区委和北京劳动组合书记部名义，在北方铁路沿线、铁路各站及城市、矿山筹建党、团组织和革命工会组织等。

会议最后决定派北京劳动组合书记部主任文虎（罗章龙）前往洛阳，指导罢工运动。文虎到达郑州时，开往洛阳的火车已经停开，车站人山人海，大街上席地而坐的人到处都是，这些都缘于罢工。

难以找到落脚点的文虎，偶然遇到一个叫黄壁成的青年，在黄的帮助下，坐上了前往洛阳办事的工会专车，并在趁停车加水的时间，结识了司机王符圣，王称游天洋就是他们的“军师”。到洛阳后，王符圣将文虎领到罢工工人的地下指挥部，见到了游天洋。

这时罢工斗争正面临着严重的危机。工人革命热情固然很高，也很勇敢，但毕竟缺乏经验，组织也很散漫，加之工人与工人之间，工人与员司之间，都存在着帮派的界限，在敌人威逼利诱、软硬兼施下，一些领头的工人动摇了，不少骨干工人也慌了神。如果不加强领导，罢工随时都有失败的危险。正在这紧要关头，文虎的到来，顿时给游天洋以极大的信心和鼓舞。

当晚，二人就拟定出斗争策略。

扭转局势的紧急会议

第二天清晨，在游天洋住处秘密召开了罢工委员会紧急会议。这是一次扭转局势的重要会议。会议一开始，游天洋就向大家介绍说：“北京劳动组合书记部主任文虎昨晚来到这里指导工作，从此我们有依靠了。劳动组合书记部是中国工人斗争的参谋部与司令部，他们代表千万工人的力量。有了书记部的帮助，我们的胜利就有保证了！”

文虎代表书记部向陇海全路工人及其家属表示慰问，赞扬工人敢于斗争的革命精神。他表示书记部誓作陇海全路工人的后盾，正在动员各路工人全力援助，要求全路工人团结起来，争取斗争胜利。

这次会议通过了以下决议：成立由七个罢工骨干组成的中心行动委员会，统一领导罢工斗争；遵守纪律，行动一致，经济公开，一切日常工作经过民主讨论决定；坚持罢工条件，非达目的不止；欢迎劳动组合书记部派员指导全部工作；充实扩大工人组织，吸收全体工人加入工会；成立工人纠察队，维持罢工秩序，严肃罢工纪律；组织宣传队，开展罢工的宣传活动，鼓舞斗志，揭露敌人破坏罢工的阴谋；筹设互济机构，救助贫苦工人家属；发表告工、商、学各界人士通电；致函路局，促其答复工人要求，并发布告军警机关、士兵书与敬告旅客书等。

会后，罢工委员会旋即派人赴东、西两路传达贯彻会议决议。游天洋同志仍留洛阳罢工总部，秘密指挥各地罢工斗争。文虎则由司机工人、罢工委员会成员王符圣陪同，驰赴开封，解决东路问题。

开封老君会成功转型

东路问题的关键是老君会问题。

所谓老君会，是工会组织的名称，包括洛阳、开封、徐州在内的工会组织，都是以老君会的名义活动，这三地的老君会平时互相对峙，即便现在全线工人罢工，彼此还是互相独立。

开封老君会成立最早，人数仅次于洛阳而占全路第二位，工人大都属于湖北帮。会长魏宝珊，年约40岁，颇得工人信任。但他对这次罢工取得胜利缺乏信心，感到一旦失败，将危及个人前途。因此，他挟老君会以自重，对洛阳路工联合会有时服从，有时阳奉阴违。如果开封中途复工，则将使全路罢工都会失败。23日清晨，文虎、王符圣赶到开封，传达了洛阳罢工委员会决议，说明北方劳动组合书记部全力支持陇海路工人的罢工斗争，要大家团结一致，坚持到底，争取胜利。

在文虎、王符圣的耐心劝说下，魏宝珊当即表示：贯彻罢工委员会决议，宣布从即日起，把开封老君会改成开封工会，同洛阳工人一道加入劳动组合书记部。随后又接连召开执委会，建立各种新机构，使开封工人组织的面貌焕然一新。

东路问题的迅速解决和洛阳罢工委员会决议的实行，使得全路工人团结一致，形成了声势浩大的罢工阵容。最终，取得了罢工的决定性胜利。

河南首个党组织建立

陇海铁路大罢工取得决定性胜利后，文虎在游天洋陪同下巡视了全路，调查各地工人情况；从武汉分部派来指导罢工的包惠僧也来到郑州。他们分别到各站演讲，宣传劳动组合书记部的宗旨，介绍世界劳动运动的潮流。

在他们的指导下，按劳动组合书记部的规章，在开封成立了陇海铁路总工会，并加入了劳动组合书记部，游天洋担任总工会秘书；陇海路沿线各站纷纷成立了分工会。

中共北京区委会也迅速在沿线各大站开展建党活动。在李大钊、文虎的介绍下，游天洋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白眉珊等也相继入党。1921年12月24日，中共洛阳组成立，游天洋任组长。这是中共建党5个月后，在河南发展的第一个党组织。

随着中共洛阳组的成立，河南各地党的组织迅速发展。1922年6月，郑州已有8名党员，并成立了党小组。9月，全国铁路负责人之一张昆弟在陇海路开封车头厂先后发展冯万祥、凌必应、杨生发加入共产党，不久成立了党支部，书记是凌必应。党支部建立后，又发展了20多名党员。

到了1922年年底，在河南的京汉、陇海两条铁路线上的主要城镇基本上都建立了党的基层组织，或有党员在开展工作。1922年，在党的领导下，河南工人运动向广度和深度发展，郑州成为全国工人运动的中心之一。

中共洛阳组诞生地纪念馆资料图片

馆内的文图记录资料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