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一篇“生前遗嘱”让我们重新认识“尊严死”

     最近， 79岁的台湾作家琼瑶发表了一篇长文，向自己的家人交代身后事。传达了让她自然死亡、不要抢救、临终有尊严的意思。“安乐死”很多人熟悉，“尊严死”则比较陌生。

    □东方今报·猛犸新闻评论员 陈思

    琼瑶阿姨的名字如雷贯耳了很多年，没想到第一次读她的文字，竟然就是读她的《预约自己的美好告别》。她在这篇长文里，向自己的家人交代了身后事，并传达了她拒绝临终急救或维持生命治疗的想法，要让自己“有尊严”地死去。

    “死”这个字一直都是中国人唇舌之间的禁忌，如同老家小村庄里那些昏黄单薄的灯泡照不亮的黑夜。如果有人真如琼瑶要求的这样“不抢救”，估计“不孝”“不善”的骂名也将成为其家人心里半辈子的阴翳。然而，亲历过几次亲友的离世，有些想法，终究像旋在风中的秋叶，无法落下。

    想起小时候常去的老家城西的那条小路，落日下垂，路边肆意堆放的建筑垃圾泛出黄色的委顿。我踢着石子来到某处破落的楼板厂，姑爷爷必然在院子里酒意正酣。姑爷爷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嗜酒如命。他一辈子经历了大起大落，风风雨雨，用他的话说就是“心寒了总还有胃是暖的”。一天不喝酒，就要着急得踱步。

    然而，他两年前被确诊为“胃癌晚期”。“半年时间”，主治医生语气淡漠地宣判了他的余日。姑爷爷很要强、乐观、与世无争，在我心中一直如同魏晋的名仕。但是从确诊的那天起，只能每日病恹恹地在床上喘气。他家里人说，砸锅卖铁也要给他治。靠个管子进食，吐痰要让家人往外抠，滴酒不能沾。要强的姑爷爷有时候急得流眼泪，想喝酒。但是家里人不让，表示一定要治好他。然而，姑爷爷终于还是没能逃过医生的谶语，在岁末化作令人无法捉摸的气流。姑爷爷临走的时候，他家人也终于妥协，往他口中滴了两滴茅台，但是姑爷爷已经咽不下了。

    我大学一个同学，他的奶奶患胸膜癌，夜里一次次被疼醒，绝望地呻吟着攥着他的袖子说：“乖，你掐死我吧。”同学问我：“你说这到底是为了救病人还是为了不让活人留遗憾呢？”这问题大概不好回答，也无法回答。但是，我们总要给“尊严死”一个讨论的余地。大家都在急遽地老去，也终将在某个时刻遁入晨雾或暮色。当医学上已经判定我们余日不多的时候，我们一定要插上食管、胃管，躺上手术台后以一种仓皇的形象死去吗？为什么不能给自己选择一种体面的方式离开呢？

    “尊严死”不是“安乐死”，而是缓和医疗的一种，是在人们进入生命末期的时候，医疗机构只是为病人提供缓解一切疼痛和痛苦的办法，综合照顾患者的心理和精神需求，将死亡视为生命的自然过程，既不加速也不延缓死亡，让病人平静而无痛苦地离世。然而，现实却是，生重病的那个人，往往在家人的隐瞒下，连自己生的什么病都不知道，更别提选择缓和医疗还是创伤性抢救了。“尊严死”离我们还是有点远。

    而据协和老年医学团队在北京朝阳区对1000多位老人做的调查，“超过78%的老人希望得病后知道实情，56%的老人希望能对自己的治疗方案做决定。只有8.9%的老人愿意在人生的最后阶段接受创伤性抢救”。

    生老病死，是我们逃不过的宿命，只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得不面临这一个时刻，希望如琼瑶阿姨一样，不开刀不插管不进行创伤性抢救，如果有幸，那时正好是春天，希望能推着我到外面转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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