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东县委书记陈行甲讲话疯传，务实犀利引发共鸣

     ▶这几天，《一位县委书记的愤怒》一文在网上传疯了。6月10日，微信公号“褚朝新”首发，阅读量一天就突破10万；随后，中宣部党建网、人民日报的微信公号相继转发，阅读量均很快达10万，后者达到该数字甚至只用了一个小时。

    ▶这篇文章是湖北省恩施州巴东县委书记陈行甲3月2日“在巴东县纪委五次全体（扩大）会议上的讲话”节选，巴东县委网站有该讲话的全文。今年5月，陈行甲拟推荐为全国优秀县委书记初步人选。

    ▶一篇讲话为何如此受关注？如何看待县委书记的直言不讳？讲话反映了什么样的基层行政环境现状或县域治理现实？

    一篇讲话为何如此受关注？

    为什么我说“受关注”，而不是“点赞”？因为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称赞。有的人认为身在官场不应该如此口无遮拦，这是给自己树敌；有的人冷眼旁观，要看这个高调的县委书记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不管如何，关注者众的原因都是一样的。

    新华网刊发发展论坛意见领袖碧翰烽的文章称：第一，打破了“假大空”潜规则，讲得特别“实”；第二，打破了“不点名”的潜规则，讲得特别“明”。第三，打破了点问题“不痛不痒”的潜规则，讲得特别“细”；第四，打破了“当好好先生”的潜规则，讲得特别“直”。

    熊志在凤凰评论发文认为，除去遴选优秀县委书记的时机因素，陈行甲的讲话被迅速传播，核心还是因为犀利：从语言风格上讲，他不是用套路化的官僚话语在发言，比如“摁着叫花子拨眼屎”“这简直就是作死的节奏啊”等，通俗易懂，直截了当。讲批评，陈行甲更未回避问题。对敢怒敢言的县委书记，人们不吝溢美之词，赞美的另一面，是其特质之于官场的稀缺性。

    ■以下为讲话摘要：

    去年12月，我曾公开表扬交警拖走并重罚了一名副县长乱停乱靠的车，我期待着公安部门最近给我抓几个打牌的局长、主任。

    全县去年共清理出吃“空饷”216人，这些人“吃空饷”长达数年，若按每人每年3万元工资计算，财政一年就要白白支出648万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请问各单位一把手，你难道不知道吗？你管了吗？你主动报告了吗？

    少数乡镇长说书记的不对，书记说乡镇长的不是，闹无原则的纷争，各自拉拢班子成员，搞小圈子，相互挤兑，搞得班子成员心神不定、无所适从，甚至连大街上的老百姓都知道书记乡镇长不团结。

    “既然陈行甲想搞死我们，我们也要搞死他，搞不死也要搞臭他”，“我们到省纪委住着去告他！”我不知道你们掌握了什么，我也不敢肯定我的言行没有瑕疵，但是我坚信我有一样东西你们不一定有，那就是“底线”！所以你们去“住到省纪委”告我的时候，可以告诉我一起去，我可以就你们举报我的每一件事情向组织说明。

    有朋友真诚地提醒我“收着点”，做人不要高调。说“又没人逼你，你自己何苦主动站出来做靶子？这简直就是作死的节奏啊。”但是，既然他们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也算是在成全我了。我从小就有英雄情结，总梦想有朝一日白马轻裘仗剑天涯，去斩妖除魔惩恶扬善。这一次，虽千万人，吾往矣！

    我在这里正告巴东那些“中标二王”“中标三王”……我也要正告各种项目主要的业主单位：水利局、交通局……还有十二个乡镇，你们这些局长、主任和书记、镇长，不要再在工程项目上想任何心思、做任何文章……我还要正告32个在职的县级领导……

    主持人：路治欧 东方今报评论员

    嘉宾：王   刚 作家，著有长篇小说《空手套》《王法》《烩面》《升迁》等

    @山水 河南某市正科级公务员

    李松林 河南工程学院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副教授、行政管理学博士

    很感动，但是谈这个问题有点敏感

    主持人：今天邀请大家围绕巴东县委书记陈行甲的讲话谈一谈。

    @山水：这个问题有点敏感。

    王刚：是很敏感。从官场的角度来说，这个县委书记很另类。

    主持人：你们都说敏感，敏感在哪里？

    @山水：过度关注并非好事，更是一种无形的强大压力，会让人放不开手脚干事。

    王刚：其实引起这个县委书记愤怒的几类事情在基层带有共性。让人感兴趣的是，既然带有共性，为什么有的人愤怒，有的人不愤怒。

    主持人：你们看过讲话以后有什么感受？

    @山水：很感动，也感觉在中国当官做事真难。就像王老师所说，共性的东西没有很好的办法去打破。在利益群体面前，单靠一个人的力量去破解，显得很苍白和无力。

    王刚：这个县委书记胆子大，不怕得罪人，是个想干事的人。现在很多人认为基层公务员比起省市的公务员素质要差些，但是，我们不要忘了他们所处的工作环境。环境不改变，光愤怒等于零。

    对他的这番言论，我还是很欣赏的，最少一个屁股不干净的人，他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我们要为这个县委书记点个赞！他就是点破皇帝新衣的那个小男孩。

    很为陈行甲担忧，会不会有人捧杀他？

    主持人：你们不赞成官员像这个县委书记一样直言不讳？

    王刚：是的。我其实很为这个县委书记担忧。想以自己的一己之力改变整个大环境，勇气可嘉，但是纵观古今，很多这样的勇士都是以悲剧收场。

    @山水：这也是我刚才担忧的，过度关注对于一个改革型官员来说，很危险。

    王刚：领导私下讲话力度更大的确实不少，但是鲜有在媒体上这样公开问题的。

    @山水：不错，真正独当一面的领导都是才华横溢的，绝不会是所谓的草包。这个讲话在微信圈中转发，是不是有心人故意而为，故意捧杀这个县委书记？

    主持人：这篇讲话是在当地县委网站上公开的，由熟悉陈行甲的记者转发到微信圈的。

    @山水：老毕的视频也是这样发出来的。

    王刚：如果这个县能够作为一个工作作风、体制改革的试点县，能够得到上面的支持，这个县委书记成功的概率就大多了。

    主持人：有人担心讲话传播太广，会给陈行甲带来麻烦，影响他的仕途。陈行甲的回复是：呵呵，不要紧，敢说就不怕。

    @山水：主职领导过多地暴露在媒体上、呈现在人们的面前，会惹来很多麻烦的。

    王刚：是啊，基层工作难度很大，还是要刚柔相济。

    @山水：咱别掺和太多政治的东西吧。

    主持人：陈行甲都不怕，你怕什么呢？

    @山水：怕成为别人的枪。如果是有心为之，浪费我的感情；如果是无心之作，让人伤感。

    王刚：是有点敏感。其实，县委书记也是一个普通人，单从性格上来说，人上一百形形色色，记得咱们省以前就有个性格省长。

    他挑战了官场潜规则，成败都影响很大

    王刚：现在对我来说，有一个非常感兴趣的悬念，一年之后或者什么时间，这个书记是政绩突出、升迁提拔了，还是黯然出局被调整到一个不使劲的岗位。

    也许他就是一个标杆，出现在风口浪尖上，好多像他一样的县委书记之类的官员瞧着他，等待着他的结局。一旦失败，将成为他人的教训；如果成功，或许会有想干事业的人效仿之。

    主持人：其实在我看来，他如此讲话，未尝不是他的处世策略。

    王刚：也许可以这样认为，但是中国传统的处世哲学和官场不成文的潜规则，会使他很被动。尚且不说他是一个县委书记，就是朱镕基好像也曾为这做过自我批评。

    主持人：我觉得他会成为学习典型的。

    王刚：但愿，其实中国需要敢做敢为的官员，我只是很替他担心。陈行甲要是能够成为新时代县委书记的好榜样，就会影响一批人，但是首先他要做到身正不怕影子斜。基层我也去过，盘根错节的关系是很让人生畏的，一个外来的书记即使再有魄力，环境和制度不改变，很难有大的作为。

    主持人：有道理。你觉得当官是低调好还是高调好？

    王刚：低调和高调是相对的，不存在好坏。高调分为个人的高调和工作的高调，有些官员个人高调，成为所谓的明星官员，我觉得不可取。如果为了当地的发展，为了工作需要高调一些，可以理解。

    主持人：官员执政要不要高调？在你们创作构思中肯定会涉及这个问题。

    王刚：这个应该没有答案，看情况，看本人性格。高调有时候也是一种策略，不排除这个县委书记用的也有这种策略敲山震虎，来推进工作。

    主持人：你是怎么看待官场生存哲学的？

    王刚：我没有在官场里待过，但是，中国这个社会处处是官场，连一个小小的居委会有时都会演变成一个官场，官场里的生存哲学可以说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主持人：陈行甲是否算没有遵循官场生存哲学？

    王刚：也算吧，不过我只能说他另类。

    官运有时候的确是运气

    主持人：你从中看到什么样的中国基层行政环境现状或县域治理现实？

    李松林：县委书记的“针砭时弊”同我们整个社会对现有政治行政生态认知相契合：行政权力运行机制不完善；行政行为不规范；党的一些干部没有使命感，更没有责任心，甚至于“圈子”文化盛行；人们对改善基层政治行政生态充满期待。

    主持人：你是否担心这个县委书记的官运？

    李松林：对这位书记的官运下结论为时尚早。官员晋升，必须得到上司赏识，其中一种是把自己塑造成或本来就是“个性官员”，高调、雷厉风行、喜欢挑战、嫉恶如仇等形象，赢得良好的社会形象。这样的人会引起上层的注意和重视，但这样的官员在竞争激烈的官场中，也最容易招“是非”。我们的官员晋升体制还存在这样那样的弊端，因此，官运有时候的确是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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