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母把日子过成诗

     □史运玲(作家)

     人到中年，我竟开始忆旧起来。隔着岁月的迢迢山河回望，我忽然发现，父母传给我们兄妹五个的家风，居然是“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那句最平常不过的古语。

     时至今日，我对老家临汝镇在生活清贫的六七十年代里所拥有的那种淳朴民风，仍然感到特别得亲切温馨，甚至念念不忘。

    母亲从富贵家庭下嫁寒门

     先从我的母亲说起吧。母亲出生于大户人家，可能我外爷喜欢读书人的缘故吧，他亲自做主，将母亲嫁给了我浓眉大眼、眉清目秀且读过私塾的父亲——一个已经破落的地主家庭里的靠寡母养大的穷书生。

    从一个堪称富贵的家庭陡然下嫁寒门，也许母亲有过短暂的不适应，但她很快便无怨无悔地投入新角色，在父亲那个清寒而贫苦的家庭里，开始了任劳任怨、辛苦劳作、孝敬婆婆、养育子女的后半生岁月。

    随着新中国的诞生，能书善画的父亲成了一名供销社职工，母亲则在生产队，靠挣工分，和父亲一起养活起我们这个有七口人的大家庭。

     母亲忠厚老实脾气好，从没有责骂过子女们一句，她还善良大度、团结乡邻、乐善好施，谁家有了困难，就尽己所能地去帮助人家。再加上她从不歧视任何人，无论贫富，都一视同仁，在邻居中赢得了极好的人缘。

    乡邻们喜欢来我家做客，他们一起纳鞋底、做布鞋，边干活边拉呱儿。幼时，我家大门前的青石板上，总坐满了四邻，一人拿一只鞋底，边飞针走线，边你一句我一句地拉家常。说到啥高兴事儿时，都笑得前俯后仰，引得过路人直注目。

    邻居里有一个我喊拴来嫂子的人，跟妈特别能聊得来。一有空儿，就来找妈玩，或拿了毛线织毛衣，或让妈帮忙裁鞋样。连吃饭时，拴来嫂子也端着饭碗跑我家吃，边吃饭边跟妈闲聊，一碗饭吃完，就回家再盛一碗，继续来跟妈喷着玩。至于日常生活中两家的互帮互助，那就更不用提了。

    母亲酷爱听戏 待人实诚 深受乡邻爱戴

    在母亲的娘家，小寨顶上那个闫氏家族里，我温和慈祥的母亲，很招家族中长辈们的疼爱。我二外婆和妗外婆，隔三差五地便拐我家里，找母亲叙话。还对我们兄妹几个说，你妈待人实诚，一是一，二是二，不奸不诈，一大家族的女孩子里，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她了。

    至今，有一件事还深深印在我脑海里。母亲去世下葬的那个前夕，邻居们纷纷来祭奠。平日里特立独行，因为个性强而跟乡邻们关系不太和睦的黑老忠妈也来了，她恭恭敬敬地给妈烧完纸后说：“老嫂子忠厚实在，不奸不诈，也从不戳三祸四，挑拨离间，众乡邻里我最服气的人就是你。今天，我特意来送老嫂子一程。”守灵的我目瞪口呆，我没有料到，大字不识一个的平凡母亲，竟然如此受乡邻爱戴。

    母亲虽然不识字，却并不耽误她成为一个有思想、有道德的人。她主要是靠着看戏、听戏，从戏曲的世界里，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地感悟人生和世界，树立自己的道德观。

    七八岁的我，常跟着母亲去看戏。没人挡住视线时，俺俩就坐着看，妈坐椅子上，我坐她怀里。人多挡住视线时，妈就站椅子旁，让个子矮的我站椅子上。成年后的我，像姐姐们一样喜欢戏剧，也许就是小时候受家庭的熏陶吧！

     多少年后，当长大成人的我了解了母亲家族的历史后，我对母亲不识字这件事深为迷惑不解，我的舅们、姨们都识字，以母亲娘家的家境，她当时也完全可以接受教育的！由于母亲已经去世，我已无法追究她为啥没去上学的真正原因。

    外婆去世时，二舅才三岁，姨比二舅年龄更小。长姐如母，是母亲把二舅和姨照顾大的。母亲是否因为照顾弟弟和妹妹的原因而耽误了上学，至今仍然是个谜。但日常生活里，二舅特别听我母亲的话，堪称是说一不二。尤其母亲去世时，我二舅哭得痛心裂肺，更证明了他们虽为姐弟，却情同母子一般的亲情关系。

    偏瘫的父亲种花、画画、听戏把日子过成了诗

     母亲虽然没文化，父亲却是文化人，一个相当有才艺的文化人。在童年的记忆中，我家的院墙上，曾贴有“梅兰竹菊”四君子画像。小时候常听来我家串门玩的竹园伯说，我父亲上私塾时，能写会画，这墙上的画，便是他的作品。我上小学时，父亲已经因为坐骨神经受阻导致偏瘫退休在家了。

     每天，父亲靠坐在板凳上挪动身子，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种了满院子的花，花香蝶飞，甚有情调。父亲也好听戏，偶尔还唱两句《打銮驾》里的唱词，我就是从他那里知道谢禄、李斯忠等众多戏剧演员名字的。

    父亲订了一本《河南戏剧》杂志，已记不清是两月一本，还是一月一本了，杂志一回来，欢天喜地的我就跟父亲抢着看，看得如醉如痴，茶饭不思。至今仍记得从杂志上读过《血溅乌纱》、《小包公》、《徐九经升官记》等剧本。这些阅读，给我打开了一扇认识世界的窗。我还尝试跟父亲交流，提好多至今感到很可笑的问题请教父亲，譬如，王爷、侯爷、宰相、元帅、知府、知县这些官员谁能管住谁？状元、探花、解员又是如何排序？……诸如此类奇形怪状的问题，让父亲无法回答清楚。也许怕回答错误，误人子弟，他便“王顾左右而言他”，让我裁了大幅白纸，用左手给我画了幅猪八戒像让我看。偏瘫的父亲那时已无法用右手画画了，但那画依然栩栩如生。或者讲“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和“褒姒撕帛”的故事给我听。成年后的我走上写作道路，并且对文史散文情有独钟，也许就是那时候培养起来的爱好。

    后记

    穿过岁月的重重烟云，转瞬间，父母已先后仙世二三十年了，父母亲身上那种优良品格，却像“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无声而绵长地润泽着我们，令我们兄妹几个受益无穷，更让我们在这个纷繁喧嚣的社会，始终拥有一颗纯洁的心灵。父母双亲赐予我们的“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的家风，也必定世世代代地往下流传。

    您是否了解祖辈父辈曾经的过往、贤德善俗？家国天下，家是基点，而厚重的中原文明，也是由这些闪烁于平凡的过往与家风，绵绵聚集而成……

    东方今报《家事家风》栏目为您提供这样一个平台，找寻长辈平凡一生中的精彩，加以记录，讲给我们的孩子，让家事家风代代传承。

    欢迎供稿或提供素材，栏目邮箱：78742815@qq.com 

    联系电话：18638572720 

    微信号：gezhi101

版权与免责声明

网络爆料台 随时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