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力第一书记③徐国义：心有所图，图的就是让乡亲们好起来

　　猛犸新闻·东方今报首席记者 梁新慧/文 袁晓强/图、视频 陈姝/剪辑

　　面前站着一位大汉：爬满褶子的额头下方架着一副墨镜，一条普通的黑色腰带将陈旧的迷彩T恤扎在米黄色裤子里，布鞋上沾满了杂乱无序的泥土，脖子上搭了条蓝白相间的毛巾，腰上挂着一串长短不一的钥匙，汗珠从不稠不稀的短发中悄悄溢出，开口说话，声若洪钟，白而整齐的牙齿和色如古铜的肌肤形成了强烈对比，仿佛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

(猛犸新闻 东方今报记者与徐国义面对面)

　　这位身材高大、面貌粗犷的汉子，看似是位地地道道的农民，实则是国网内乡供电公司派驻瓦亭镇山南村的第一书记。猛犸新闻·东方今报记者和他初次谋面的第一直觉，竟然和村民初见他时出奇地一致：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巧手理发】小范围理发，不料派上大用场

　　“徐书记，你从地里回来了吗?我的头发长长了!”刚一到村委会，屁股还没有坐到板凳上，国网内乡供电公司派驻瓦亭镇山南村第一书记徐国义就接到了村民侯心盈的电话。

　　“回来了，回来了，您老稍等，我马上就过去!”话还没有说完，58岁的徐国义就大步走向洗手间，洗掉灰尘和汗水，随即回到办公室拿出剃刀、围布，直奔侯心盈家。

　　到了侯家，85岁的侯心盈坐在一把高凳上，徐国义给他围上围布，拿起剃刀，在和老人的谈笑间开始理发，动作娴熟自然。

(85岁的侯心盈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享受一次徐国义的上门免费理发)

　　“徐书记真是我们的贴心人!”侯心盈说，自从两年前徐国义来到村里当第一书记，就给他理发，已经记不清理了多少回。

　　原来，2018年4月徐国义驻村伊始，就发现村里部分老人的头发又脏又乱，散发着异味儿，显得老态龙钟。经过了解才知道，村里没有理发匠，而山南村距离瓦亭镇15里，年轻人说去开着摩托车一会儿功夫就到了，但老人去一次不容易。

　　“看着这头发，我心里不舒服。”于是，徐国义花了70多块钱，买了一把剃刀，一件围布，然后跟着网上的视频学习理发，自己还不停地琢磨总结。

　　从此之后，徐国义成为山南村20多位老人和行动不便村民的理发师，保证每人每月理一次，不收一分钱。

　　就连徐国义也没有想到，他的理发手艺，有一天会派上大用场。

　　“今年疫情期间，县里和镇上的理发店都不开门，很多年轻人也没法理发了。结果，徐书记忙乎开了。”侯心盈边说边笑，农历二月二之后，徐书记在村委会前的广场上给大家理发，每人都戴着口罩，间隔两米以上的距离，“俺的俩儿子、孙子，还有重孙，都是徐书记理的发”。

　　“徐书记的手又灵又巧。”这句话，侯心盈说了好几遍。

(侯心盈接受采访)

　　村民们说，徐国义是心灵手巧的第一书记。实际上，他是朴实纯粹的第一书记。

　　【土得掉渣】 晴天一身土，雨天就是一身泥

　　让侯心盈念念不忘的，除了理发，还有徐国义的勤快。

　　“有次他来俺家，老伴儿正在洗衣服。看她年纪大了，他就下手洗。还有一次来家里，看我老伴儿一边烧火一边炸油条，腿脚不便，顾住这头顾不住那头，他二话不说，就下手了。徐书记啥都会干，对我们真好。”

　　被徐国义特殊照顾的农家，远非侯心盈一家。

　　记者赴山南村采访，在村民彭祖岑家的芝麻地里找到了他。正在薅草的徐国义，鞋上沾满了土，肌肤上盖着一层尘。

(帮着村民种地薅草也是徐国义的“日常工作”之一)

　　80岁的村民武明理，一家七口人，除了老夫妻俩和亲家公三个老人，还有儿子和儿媳妇以及一个孙子。儿子常年在外搞建筑，每到农忙时节，家里的三亩地就忙不过来。

　　这时候，徐国义又上手了。种花生、收玉米、除杂草……俨然变成了武家人。

　　“徐书记好得很!”武明理一句话，道不尽对徐国义的感激。

　　今年开春，徐国义自费3500元买了农药和种子，发给部分留守老人和孤寡、残疾家庭。让大家一定要把地种上，不能撂荒。

　　“村民家里无小事。他们的庄稼就是我的庄稼，他们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徐国义对山南村怀着最朴素的感情，并不仅仅因为他是村里的第一书记，而和他童年的经历有关。

　　1962年，徐国义出生于内乡县灌涨镇街北村，姊妹六个，他是老小。两岁时，母亲就因病去世了。“我懂事后，父亲对我说，母亲去世时，我还噙着母亲的乳头吃奶呢!”

　　从此以后，徐国义的家缺了半边天，穷得叮当响，生活十分困难。老父亲既当爹又当娘，辛苦辛苦拉扯着六个孩子，夏天一件单衣裳，补丁摞着补丁。

　　20岁那年，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徐国义参军，26岁开赴越南战场，29岁从部队退役成为一名电工。干过安保、巡查，从事过维修、收费，啥都能干，样样精通。

　　到了山南村，每个村民都成了他的亲人。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身上散发着泥土的气息、露水的芬芳。

　　村民们说，徐国义是土得掉渣的第一书记。实际上，他是一尘不染的第一书记。

　　【热情似火】山南很特殊，多方入手改现状

　　在记者采访过的诸多第一书记中，很多书记都忙着找资金、拉项目、发展产业，而徐国义却天天和农民“打”在一起，自己也成了农民，肤色堪比古铜。

　　徐国义之所以这样，和山南村的地理位置有关。

(这个只有数百口人家的小山村浸满了徐国义的汗水与心血)

　　八百里伏牛山发轫于秦岭，一路气势苍茫，滚滚南下，到了南阳盆地，似乎一下子败了火气，不甘心地扭动着身躯，甩出一两条细长的余脉，遁形于浑厚的盆地平原。内乡县就坐落在盆地西缘的伏牛山里，而瓦亭镇山南村则位于内乡县西南的边缘，紧邻丹江口水库。

　　51岁的山南村党支部书记黄献礼对猛犸新闻·东发今报记者说：提起内乡，外人都会提起位于县城北部七里坪乡境内的宝天曼，这里山高林密，山清水秀。再看看山南村，这里的大山光秃秃，只长野草不长树，是内乡县最穷的地方。

　　黄献礼说得没错。山南村4个村民小组、7个自然村，别看只有141户454人，但建档立卡贫困户就达98户353人。这其中，低保户达12户37人，分散五保户5户5人，残疾户41户71人。

　　村里人口虽然不多，但住得很分散，这个沟里一家，那个沟里两家。没水没路没钱没出路，闺女争着往外嫁，年轻小伙大多当了上门婿。

　　当地有句俗语：“山南”难，难上难，难了之后还是难。

　　2017年，山南人挪穷窝、搬新家，住进了易地扶贫集中安置点。作为内乡供电公司的对口扶贫村，他们为村里通上了动力电、喝上了自来水，面貌焕然一新。

　　2018年4月，徐国义成为该村的第一书记后，满腔热情的他，面对的则是一个十分特殊的现实：山南村位于南江口水库的生态涵养区，不能发展工业，不能发展养殖业……

　　面对丹江口这一泓清水，面对只有400多人的山南村，徐国义陷入沉思。

　　他决定从多个方面入手：鼓励年轻人外出创业，带动家庭收入;从土地入手，抓好经济作物生产……

　　村民们说，徐国义是热情似火的第一书记。实际上，他是冷静如水的第一书记。

　　【智推经典】开教三字经，村民称他“圣人蛋”

　　记者在山南村采访时，发现一个好玩儿的现象：放学的孩子们，见到徐国义，几乎异口同声高喊“徐老师好”!

　　第一书记徐国义，怎么就成了孩子们眼中的“老师”啦?原来，徐国义是孩子们的课余“老师”，教他们学习《弟子规》。

(徐国义在村小学带领孩子们学习《弟子规》)

　　记者采访的当天下午四点半，山南村教学点的9个孩子，又像往常一样聚集在一楼，等着徐国义来上课。

　　到了教室，徐国义拿出《弟子规》，让一位小朋友背诵弟子规中的一个段落。此时，他从衣兜里摸出来一件“数来宝”，快板一打，伴着孩子的朗朗背诵声，节奏很是明快，孩子们注意力高度集中。

　　《弟子规》背后，还有个意味深长的故事呢!

　　这得从徐国义进村说起。

　　初到山南，崭新的新村大气端庄，但不少村民家里垃圾遍地、苍蝇乱飞的景象，更引人注目。更出乎他预料的是，和村民一聊天，很多人不愿意脱贫。

　　徐国义曾问一个贫困户：你当贫困户，将来你儿子咋办?结果对方说，还当贫困户。为啥?因为国家照顾。

　　徐国义觉得，部分村民不但不设法脱贫，反而以贫困为荣，等靠要思想太严重。第一要务，就是从改变思想开始，让他们树立正确的荣辱观，而改变思想，得先从孩子入手。

　　于是，徐国义自掏腰包，买了400本《弟子规》，决定在村委会广场上开设道德讲堂，讲解弟子规。

　　一开始，他苦口婆心、挨家挨户通知大家晚上七点半去听课。结果，村里一位贫困户私下里说，新来的徐书记是个信球货、圣人蛋、神经病，学会《弟子规》，能当饭吃?

　　第一晚，稀稀拉拉来了五六个孩子。尽管人少，但他依然声情并茂，讲得很起劲。为了吸引孩子们前来听讲，他还自费购买了糖块水果等小礼品，奖励参与听讲的孩子。后来，他还去村里的教学点，放学之后给孩子们讲解《弟子规》，给孩子们还布置了小任务：要将学到的内容讲给父母听，监督他们的言行。

　　随风入夜，润物无声。

　　如今，山南村的老老少少，都会背上几段弟子规。一位村民对着记者感慨：徐书记真能讲，会摆活，摆活的还真不赖，能服人，大家的精神面貌开始出现了变化。

　　而徐国义说，孩子明事理可以走出山南，村民明事理可以激发斗志，改变境遇，这就意味着一个家庭拔出了穷根。

　　村民们说，徐国义是机智幽默的第一书记。实际上，他是心思缜密的第一书记。

　　【心有所图】经历过生死，希望山南好起来

　　脚下沾多少泥土，心中就沉淀多少真情。

　　收庄稼、晒粮食、换灯泡、修轮椅，徐国义啥活都干;常讲课、多谈心、化矛盾、解难题，徐国义能说会道。

　　而他谦虚地说，他没有干啥大事，都是小事，但心里踏实，因为村民信任他，心里快乐，活得充实。

　　徐国义所在的内乡县，有座县衙，其中一幅楹联天下皆知：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但徐国义说，作为一个小人物，作为第一书记，他最欣赏的是县衙内的另一幅楹联，“与百姓有缘才来此地，期寸心无愧不鄙斯民”。来山南村任职，这是自己和群众的缘分。既然来了，就尽力做事，改变山南，无愧百姓。

　　有烦恼吗?

　　“为啥要烦恼!?我当第一书记，如果在烦恼中工作，那我给村民留下啥印象。”此时，徐国义话锋一转，嘿嘿一笑，“我也有点小烦恼，我是电脑盲，整理资料之类的活儿，都得让扶贫工作队队员程老师来干，没少给他添麻烦。”

(徐国义有小烦恼，自己是电脑盲，整理资料之类的活儿，都得让扶贫工作队队员程老师来干)

　　如今的徐国义，两个闺女都已出嫁，他和爱人的生活简单而幸福。而今天的山南村，也离不开徐国义。

　　“只要几天看不见他，我都想：他是不是调走了?升官了?不管我们了?”村民侯心盈一句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值得注意的是，山南村的贫困发生率，也由当初的79.9%降至0.9%，实现了整体脱贫。

　　生活中的徐国义，永远戴着一幅墨镜。为此，村民给他取了“墨镜书记”的外号，蕴含着一丝调侃。

　　鲜有人知的是，33年前的1987年，当时还在战场上的他，右眼被弹片划伤，从此留下眼疾，遇强光就流泪。

(因为当年在战场上右眼被弹片划伤，生活中的徐国义，永远戴着一幅墨镜)

　　经历过生死的徐国义，把一切都看得很淡。

　　“如果说有所图的话，我图的就是让乡亲们好起来，越来越好。”徐国义说这句话的时候，语速和声音一向铿锵的他，瞬间变得低沉，就像陈年老酒，意味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