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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人贩父母为干亲的寻子妈妈

来源:猛犸新闻·东方今报 2022-01-07 15:4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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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新闻记者 赵丹/文 受访者供图

曹美玲珍藏着一张PS的全家福。

照片原本是夫妻俩的合影,她找人把儿子蒋峥被拐前的相片P了上去。因为制作粗糙,儿子还“踩”着她的脚。

2006年,曹美玲不到5岁的儿子蒋峥被“熟人”陈广兴从广西拐走。她为了得到儿子的线索,多次到陈的老家送礼物、干农活,甚至提出认两位老人做干爸干妈。但是曹美玲2021年从警方处获悉,陈广兴早已于2011年自尽,近期才通过DNA比对确认信息。

“我对陈广兴恨之入骨,但是他死了,线索断了。”曹美玲高兴不起来,今年已经49岁的她期盼团圆的日子早日到来,到时拍一张真正的全家福。

拐走儿子的人贩子多年前已自尽

采访电话约定在1月6日上午9点。大象新闻记者打过去时,曹美玲正在医院陪护生病的丈夫,通话不时被前来沟通病情的医护人员打断。

“峥峥被拐以后,他(丈夫)经常喝酒,现在落了个脑梗。”曹美玲叹气道。

5日,曹美玲的经历成为热点,引起不少网友关注,在医院陪护的她不敢落下每一个来电,希望儿子蒋峥的事情能借此契机有大的突破。但是,截至6日上午9点,曹美玲仅仅接到一个网友提供的线索,其他暂无新的进展。

事情确实过去比较久远了。

曹美玲是广西人,家里长辈开有中医馆,她和丈夫学的是西医,后来在全州县才湾镇经营一家诊所。儿子蒋峥被拐时不到5岁,她至今清晰记得当年发生的一切。

2006年3月4日那天,曹美玲和丈夫照旧在诊所里忙碌,儿子和邻居小伙伴在门口玩耍。等到病人都走完已是傍晚,曹美玲到门口准备喊儿子回家。她出门一看,发现一起玩的小伙伴都在,唯独少了自己的儿子蒋峥。同玩的小伙伴告诉她,蒋峥是被“彭叔叔”带走了。

“彭叔叔”是曹美玲的“熟人”。

她的印象里,对方身材瘦小,瓜子脸,脸色苍白,脸上有许多小黑痣,头上有一凹陷伤疤。伤疤处不生头发。有一阵子,这个人曾经因为头部受伤在她的诊所里打了10多天点滴。

当时临近过年,她曾经好奇地询问对方,为何这个时候没有工作也不着急回去,而且住在旅馆也需要花钱,对方说身体不好,疗养一段再回湖南老家。

曹美玲的儿子蒋峥经常在诊所出现,这个瘦小的湖南男人显得颇为热情,会和孩子有互动,比如问孩子叫什么名字,让孩子把自己的名字写给他看,等等。有次,他把孩子带出去称要去买糖,被曹美玲的姐姐发现带了回来,随后他又把糖果送到诊所。

这让曹美玲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又心生警惕,提醒儿子蒋峥不可以再跟这位叔叔接近。令曹美玲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还是寻机带走了自己的儿子,并且再无音讯。

随后,曹美玲从警方处得知,“彭叔叔”名叫陈广兴,她当时觉得,既然知道人贩子姓甚名谁,肯定很快能抓到,但是陈广兴带着自己的儿子仿佛人间蒸发,随后的十几年始终没有下落。直到2021年10月,曹美玲从警方处得知,陈广兴早已于2011年自尽,原因不明,近期才通过DNA比对确认信息。

曹美玲称自己看过相关材料,照片上的陈广兴“在一家旅社,嘴角吐有泡沫,好像是喝农药自尽的”。

儿子被拐以后的两个电话

恨了这么多年的人贩子死了,曹美玲却高兴不起来。

曹美玲坦承,过去十几年间,她对拐走自己儿子的陈广兴恨之入骨,期盼早日能将对方绳之以法,但是得知对方自尽的消息后,她又觉得,“人死了,线索又断了,孩子不知道在哪里,不知道怎么办。”

和所有丢失孩子的家长一样,寻亲十几年,她受过的苦和罪无以言表,至今提起来仍然会痛哭失声。而儿子被拐的那些细节,历历在目。

曹美玲记得,当年得知儿子被陈广兴带走以后,她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当她在外面奔波时,留守家中的母亲和婆婆,曾经接到陈广兴的两次来电。

“他打的是我们家里的座机。”曹美玲回忆,对方在电话里说孩子在他手上,两人现在附近一个镇上,次日会把孩子送回来。

第二个电话打来时,曹美玲的堂哥接过了电话。陈广兴问他是谁,“我堂哥说是峥峥的爸爸,他(陈广兴)听着声音不像,可能觉得我们家里报警了,就挂断了电话。”

曹美玲的母亲和婆婆确实在电话里听到了蒋峥的声音。“孩子在电话里哭,闹着要妈妈,要回家。”

得知消息,特别是听到家人复述关于孩子的这个细节,曹美玲的心都要碎了,连夜和家人找到那个镇子,但是掘地三尺也没有陈广兴的踪迹。

冷静下来的曹美玲推测,应该是自己的儿子告诉了陈广兴家里的座机号码,因为儿子记忆力特别好,人很聪慧,被拐前已经可以熟练拨打家里的电话。

随着寻找的推进,陈广兴的“画像”越来越清晰,这让曹美玲更加担忧。她从警方处得知,陈广兴1974年出生,湖南龙山县人,因在家中排行老四,绰号陈老四。陈广兴和大哥、三哥曾因一起杀人纠纷入狱,陈被判刑3年,出狱后又在长沙抢劫再次入狱。拐走蒋峥的当天,距陈广兴第二次出狱仅仅过了几个月。

曹美玲害怕极了。

她想到陈广兴拐走儿子以后打来的两个电话里,均没有提到要钱,“他要是要钱就好了!陈广兴不是善良的人,他犯过案子,回不了家,最担心他会不会把我的峥峥害了……”

但是,她不愿意放弃一线希望。寻找陈广兴,问清儿子的下落,成了曹美玲的执念。

认人贩子的父母为干爸干妈

曹美玲决定去陈广兴的家乡碰碰运气。

她打听到陈广兴的老家,决定找到他的父母——或许老人知道他的下落,那么就能打听到自己儿子蒋峥的消息。

从广西全州县才湾镇到湖南省龙山县某乡,全程650公里,没有直达的汽车或火车,曹美玲需要换乘5次,再爬一个多小时山路,耗时近一天一夜,才能到达人贩子父母所在的村子。

第一次见到陈广兴的父母,曹美玲礼貌地喊对方为伯父伯母,并讲述了来龙去脉,以及自己的请求。陈广兴的父母均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小儿子的下落。

曹美玲向他们承诺,只要能找回儿子蒋峥,孩子被卖了多少钱,自己愿意给陈广兴支付同样的价钱,甚至儿子丢失以后的生活费,自己也愿意一并承担。“即便我如此的感化他们,第一次拜访还是失落而归。”

2006年除夕,曹美玲又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去到了陈广兴家,试图感化陈家,得到儿子的一点线索。她甚至还给陈广兴在老家的儿子准备好了两个红包,但这次,她还是无功而返。

在此后的多年间,每到农忙时,曹美玲都会来到陈家,帮其干农活。“我跟老人说人心都是肉做的。若陈广兴打电话回家,希望帮自己问一下。”

后来去的久了,曹美玲和两位老人经常坐在一起谈话,老人也表示如果知道消息一定会转达。“两位老人说我这个年龄就和他们的女儿一样,我就提出来认他们为干爸干妈,孩子回来以后就是他们的外孙。目的还是想感化老人。”

一开始去得勤,后来慢慢减少了。但是,这么多年,曹美玲一直期盼能接到陈广兴的家人能打来一个电话,透露下自己的孩子现在哪里,失望的是一直没有消息。仅存的一线希望,也伴随着陈广兴的死亡消息而幻灭。

“我现在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了!”曹美玲告诉大象新闻记者,过些日子,她还想再去陈广兴的老家看看,当面问问他的父母和亲人,陈到底有没有给家里联系过,有没有透露过相关信息。

只要儿子一天没有找到,她就不死心。

拍一张真正的全家福

儿子蒋峥被拐以后,曹美玲的家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前,他们家是被邻里羡慕的对象,夫妻二人是医生,又生了男孩,日子过得平淡而又幸福。自从儿子被拐后,夫妻俩无心经营,诊所关闭了,一门心思寻找孩子。寻子路上,曹美玲被骗过,风餐露宿过,内心自责过,这些经历不用赘述也能窥见一斑。后来,身边的人都劝她,孩子要继续找,工作也得继续干,于是关张的诊所又开了,曹美玲说忙的时候还好,闲下来想到儿子就会心痛。

在她的记忆里,儿子蒋峥是一个调皮、可爱、聪慧的孩子。他2001年5月出生,圆脸,单眼皮,爱张口笑,活泼可爱、好动。不知是左脚还是右脚的第二个脚趾上有一颗小黑痣,牙齿整齐。“他四岁多时学会拼音,计算能力也好。”曹美玲回忆,当年每次给儿子拍照,他都调皮地动来动去。令她遗憾的是,没有拍一张和儿子的合影。

2007年,曹美玲找人PS了一张全家福。因为制作粗糙,PS的照片上,蒋峥的右脚“踩”在曹美玲的脚上。但是,这是她唯一的全家福,珍藏至今。

儿子被拐三四年以后,在身边人的劝说下,曹美玲又要了一个孩子,仍然是个男孩。每逢小儿子生日,曹美玲也会买蛋糕庆祝。懂事的小儿子得知自己哥哥的事情以后,告诉妈妈曹美玲,以后一定要给哥哥买个大大的生日蛋糕。

曹美玲自己也计划着,等找到了儿子,很想给他从被拐那年5岁开始补过生日。根据年龄推算,蒋峥今年已经20岁了。这些年,看到儿子的同龄小伙伴,有的都考上大学了,曹美玲想到自己的峥峥也不知道现在在不在人世,有没有书读,就特别难过。“我心里很不甘心,别的家长丢的孩子不知道被谁拐走的,我知道,却找不到线索。”

但是,曹美玲没有放弃寻找,也看到了采集了他们夫妻的人脸信息,他们目前将希望寄托到这一技术上,早日找到儿子的下落。

曹美玲今年已经49岁了,她希望团圆的日子越快越好,能拍一张真正的全家福。

责任编辑:郑国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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