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产品收入增长8成，3年孵化183个农民主播，河南小镇“喊话”曹县

大象新闻·东方今报记者  李莉/文图

曹县爆红网络，网上有人调侃划了几个圈，河南几个城市位于曹县三环，被称作是宇宙第三环，河南驻马店确山县就在其中。

确山位于河南南部，曾是国家级贫困县，受制于平原、丘陵和山区各占三分之一的地形，无法进行规模连片的大农业种植，但却形成了四季农特产品不重样的区位特色。

为拓宽农产品上行渠道和实现农业增收，在薇娅一场直播带货刺激下，确山开始在网红经济的大海中乘风破浪，培养183位农民主播，直接创造1500个就业岗位，形成乡村振兴路上的“确山现象”。24日25日，猛犸新闻·东方今报记者来到此地走访，寻找“确山现象”的路径。

一场直播带货相当于一个月销量，小镇呼唤自己的农民主播

临近618，确山县农民主播白晶忙得飞起。紧张备货的同时，还要想着如何在直播间给粉丝送福利。“去年618卖了7000件花生米，今年争取突破1万件！”和白晶一样，在确山，红薯姐、胳膊牛肉等一批农民网红主播都在抓紧备货，希望在今年618能够大卖。

几年前，白晶、红薯姐、胳膊牛肉等确山的农民主播们还在线下寻求销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与网红能搭上边。

90后李鹤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河南一所乡镇初中当老师，她发现由于父母大都出外打工，小孩在家无人看管，导致没有从小养成很好的生活和学习习惯。“如果当地有个产业，能够解决父母工作问题，那小孩子的成长就会更好一些，所以特别想从事产业建设的工作。”

2019年，确山县商务局筹建电商服务中心招聘工作人员，李鹤觉得这正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里的电商基础很薄弱，相当于从0开始向人们灌输互联网概念，进展缓慢。”李鹤发现自己把这份工作想简单了，面向农民免费开设的淘宝店铺运营和美工等课程，第一天上课有40个人，后面人数却逐渐减少。“这些内容对农民来说起点有些高，很多人连电脑开机、打字都不会。”

这栋坐落于确山县爱民路732号的米色小楼，似乎遇到了电商路上一座难以翻越的路障。

此时，远在郑州的尹采薇正在与薇娅、李佳琪等主播筹备中国首届农民丰收节的一场淘宝直播。

“当天直播4个小时，交易额将近200万元，猕猴桃、红薯等河南当地土特产分别卖出了3万多单，这相当于商家一个月的销售量。”尹采薇说，那次直播为大家开了眼界，他们意识到电商直播对农产品上行帮助非常大，但每次依靠大主播带货不是常态，河南需要自己的农民主播。

说干就干，尹采薇和同事们找到了确山县商务局局长袁贺忠，表达了在确山试点淘宝直播和农民主播培训体系的想法。袁贺忠认为，培养懂农业、爱农业的当地农民主播队伍做直播是解决农民就业和农业增收的非常可行的电商快车道。

随后，尹采薇和李鹤等人组建了讲师培训团队、建设了课程体系，尝试开设了第一次直播课。“由于直播入门门槛较低，农民朋友接受程度很高，我们找到通往致富的电商路了。”李鹤说。

“早上坐了一个小时车过来，我也想做主播，就不用出去打工了。”24日，在确山电商产业园的主播培训课上，凌女士抱着4个月大的孩子赶来听课。

变“魔怔”了，注重穿衣打扮了，遇到点赞，真兴奋啊

“看薇娅数了三个数，2万单红薯干瞬间卖空，那可是我全部的存货啊，一下就懵了。”2019年，初识直播能量的白军敏虽然早就下了要做农民主播的决心，但培训结束首次开播时，面对镜头依旧浑身不自在。“我家祖祖辈辈都是种红薯、做红薯干的，说实话没想到自己真能当个农民主播。”

同样被震撼的还有白晶，今年40岁的白晶在2013年开始做家庭农场，以往自己种的花生、小杂粮都是通过批发商线下来收，价格压得比较低。2016年，他注册了网店，想尝尝电商“螃蟹”的滋味，但由于刚开始做，店铺销量一般。

2019年，确山县村播基地成立，白晶成为首批农民主播。“通过培训，我知道了薇娅、李佳琪等大主播，后面还报名参加了一次大促，一晚上卖了几千单花生米，我发现直播带货这个事儿太值得干了。”

“要说种地，我这个种粮大户绝对有自信，但直播确实没啥信心。”坐在记者面前的白晶，皮肤黝黑，脸上常挂着腼腆的笑容。这位庄稼汉至今能记得自己第一次上播的情形，“特别紧张，看着手机屏幕就把培训内容都忘了，坚持三个小时下来，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啥，也没有跟粉丝的互动。”

与白晶相隔几十公里的白军敏如今是远近闻名的“红薯姐”，当年刚做主播时同样张不开嘴，但来自陌生人的鼓励，给了白军敏特别大的信心。“我印象特别深刻，西安有一位老师，每天都去直播间鼓励我，要我坚持下去。过了20多天，我也越来越熟练和自在，就把粉丝当成家里人那样去唠嗑。”

虽然是一个人的“直播团队”，但每天下播后，白军敏都会做复盘，看数据是不是有增长，通过分析来决定第二天直播的节奏。

自2019年至今，白晶和白军敏们基本每天都会在田间地头或工厂车间做直播，疫情期间更是日播8个小时左右。“儿子说我’魔怔’了，连饭都顾不上吃，但直播这东西是真让人上瘾，有人给你点赞、下单，真是兴奋啊，根本停不下来”。白军敏说。

“现在我直播特别豁得出去，直播间有人起哄让我唱首歌，那说唱就唱，一点不害羞。”白晶认为，农民直播会非常有前景，因为他们对身边的生活更熟悉。“我总感觉在装修特别好的直播间里是没有’灵魂’的，咱们农民主播就在田间地头播，接地气，而且真实，粉丝们特别买账。”

“当主播对我最大的改变是，我会穿衣打扮了。”胳膊牛肉传承人王云说，以前认为自己就是个屠夫，直播间里好多粉丝都劝她要收拾收拾，化化妆。“现在我觉得自己变漂亮了，自信了。”王云不是白手起家做直播，此前她在当地是知名的牛肉品牌传承人，线下有固定的消费群。“一开始，身边的人都不支持我做带货主播，他们认为用一部手机拍一拍，便能将牛肉销售出去不太现实。但几场直播下来，订单数慢慢增加，粉丝朋友关注度越来越高，现在，这些人不但不反对了，还和我一起开播。”王云说。

直播间销量比不过代理商，网红经济“倒逼”小镇产业化进程

农民直播给确山带来了流量和订单，也带来了很多思考。

“现在很多人在网上仿我们的产品，目前来说是好事，说明你被认可，但以后肯定要都收回。”白军敏虽然以“红薯姐”走红，但由于身边没有直播团队，导致直播间的销量还有没有代理商多。

“我们供货的一个代理商，现在是全网红薯销售第一。”白军敏坦言，目前她最大的困惑是没有人才、没有团队。

对此，白晶也表示，自己虽然喜欢做主播，但现在每天事情很多，没办法长时间坐在直播间里，就像现在需要接受采访，他的直播间只能采用播放打包环节的静态场面。记者注意到，此时的直播间里因为没有主播回答问题，已经有粉丝提出质疑。

主播不好做，农民主播更不好做。白军敏说，以前她招了一些人，也培养了一些人，还有一些从外地过来想做主播的人，但很多都是因为对产品不了解，出走了。“我坚持自己播还有一个原因是，别人不了解我的产品，只有我可以讲清楚。”白晶坦言。

去年618期间，白晶不敢参与平台的活动，原因就是担心下单量太多，包装速度跟不上，影响发货时间。赵云目前的遗憾是，自己家绿色生产的优质生牛肉没有被传播出去。“想寻求一个运营团队，把我们的故事讲好传播出去。”

如何挖掘产品内涵，讲好确山故事。“我们最缺的是运营方面的人才。”确山几个头部主播都提出这样的困惑。

在网红经济下，主播就是地方产业的销售员，培养农民主播也是一件大事。“最开始挖掘农民主播的时候，我们发公众号、朋友圈、扫街发宣传页，像大海捞针一样，效率特别低。”李鹤坦言，他们后来划片区，以每个村服务站为依托，如果这个镇或者村能组织40个人以上，就主动送课下乡，到田间地头去教大家，确山目前积累的农民主播很不容易。

真正的“网红”是优质产品，去年农产品电商交易额达5.7亿

 “确山县原是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财政是“吃饭财政”，但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从2019年开始，每年都安排600万的专项资金支持村播基地等电商产业发展。”袁贺忠透露，为了激发确山电商经济，县政府出台了《确山县促进电子商务发展扶持办法》。

同时，确山还建立了与村播基地合作的专业人才队伍，专门设置5个正式编制、2个人事代理共7人来匹配村播基地工作，并电商发展列入全县经济发展目标进行考核。

“近期，我们还要举办新农人主播培训以及一个农民主播的村播大赛活动。”袁贺忠说，希望通过各种措施，提高农民主播的技能和素质，打造一支优质的新农人，助推乡村振兴，实现确山经济的质量发展。

“直播也好，’网红’也好，只是销售农产品的一种手段。其实，真正的’网红’是优质的产品。”袁贺忠对“网红”及“直播经济”有清醒的认识。

2020年，当地农业局看到了白晶的直播，发现由于他的家庭农场都是人工操作，导致分选花生米的过程中效率低、质量差。后经现场观摩，农业局主动为白晶投资37万元建设了一条花生米电脑分选流水线，推动他的家庭作坊走上了自动化道路。

据袁贺忠介绍，确山县通过联手淘宝村播基地培养农民主播，一方面拓宽了农产品上行渠道，2020年农产品电商交易额达5.7个亿，比2019年增长了80%，产销对接效率大大提高，仅2021年春节通过“网上年货节”活动就实现了157万元的农特产品销售，不仅卖得快，还卖出了好价格，实现农民收入增加；另一方面，由于大力培养农民主播，在去年新冠疫情影响下，当地依旧实现新增农民就业3422人，比2019年还增加了73%。

中国农业科学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张宗毅认为，农民主播群体为乡村产业振兴注入了强劲动能，促进了乡村一、二、三产有机融合。

“由于信息在更大范围零成本传播，销售量激增、市场快速扩大，使得原有优质特色种养业在县域内快速发展，形成规模效应和品牌效应；同时，围绕农产品的加工、电商、物流等行业就业岗位大幅度增加，而从业人员大多来自县域内的农村地区，有力促进了农民增收和就业创业。”张宗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