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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新闻•东方今报记者 巫晓 ■见习记者 王珍珍/文图
2月27日上午,在江西省新余市明志小学读五年级的11岁男孩扬扬在住处楼顶坠楼。随后,全靠呼吸机维持,送医当天被宣布脑死亡,9天后,他结束了生命。
出事的这一天,是明志小学返校报到的日子。
11岁男孩为什么在开学首日跳楼?在浙江台州上班的父亲黄先生接到消息赶回家中后发现孩子书包里除了未完成的一些寒假作业,还有一封遗书。之后的种种迹象,黄先生怀疑孩子的自杀与作业太多没做完有很大关系。
假期作业未做完就领不到新书,孩子曾补作业到凌晨3点
今年春节期间,黄先生留在外地没有回家,他原准备清明假期再回去与家人相聚。扬扬的班主任发了开学通知后,2月25日晚上8点,黄先生在微信上询问儿子作业的完成情况,儿子称还有周记。黄先生随后问他怎么老是感冒,在家都不知道锻炼身体?扬扬回复了“我怎么知道“。
令黄先生没想到的是,这些只言片语竟成为父子间最后的对话。
黄先生告诉记者:“他(扬扬)以前开学没做完作业是拿不到新书的。”黄先生称,儿子读三年级时,曾因假期作业没做完,开学当天没有拿到新书,回来赶作业赶到三点钟,边做边哭。“这是他们班级的惯例”。
“因为孩子之前成绩下滑,所以寒假期间班主任唐老师给班里成绩落后的11个孩子布置了额外作业,要求家长每天在微信‘寒假进步群’里上传孩子的作业,督促孩子使用红笔对作业自批订正。”
4月14日,黄先生向记者提供了寒假期间家长们在班级群里的聊天记录。记者看到在时间显示为1月18日下午11:01分的聊天记录中,有家长在班级群里询问“现在应该都写完了吧,我家大的睡觉了,小的还在埋头苦干”,一名家长附和称孩子还在写,另一家长称至少还要半小时。而1月19日早上7:29分,有家长还在群里回复孩子写到十二点差四分。
孩子遗书中称让父亲“好好对待剩下的孩子”
在黄先生提供的孩子扬扬的遗书中记者看到:“如果我直接死掉的话,好好对待剩下的孩子们(我们家的),不要让她们得抑郁症,我都不知道我有没有得抑郁症……”
“孩子以前就说过希望我抽出时间陪他们,这一点我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他有这样的心理诉求,做父母的怎么可能不陪他们。”翻看儿子留下的作文,黄先生发现孩子在《写给爸爸的一封信》里提到过“您回家的时间很少,希望您可以回家的时间多一点……”。
“他的心理素质下降了,老师都没跟我们讲。”在黄先生提供的孩子扬扬的成长手册中,记者看到心理素质一栏的评定从四年级下学期的“较好”变成了五年级上学期的“一般”。
无论是孩子希望父母更多陪在身边,还是心理素质有所下降,黄先生认为“如果班主任能够及时告知他这些情况,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但是在孩子自杀这件事情上,黄先生也表达了自责:“他的苦痛无处诉说,因为大家都对他蒙上了耳朵,闭上了眼睛,包括家人、学校、社区,因为他的成绩不好。成绩不好成为了一切厌恶的源泉,没人愿意用心倾听他的心,感同身受他的苦,包括我自己,也包括学校。于是他就成了社会遗忘的阴暗角落,成了人人避而不及的存在。”
记者在采访中得知,扬扬的家庭环境比较复杂,父母离异、父亲二婚、生活由奶奶照看。
老师:孩子在校表现正常,“假期作业未做完领不到新书”只是督促手段
选择在开学当天轻生,是否真的如扬扬父亲猜测,因为作业太多没做完不敢去学校?扬扬在学校里表现如何?4月12日下午,今报记者联系了扬扬的班主任唐老师了解情况。
“扬扬在学校的时候非常正常,每年的运动会也都会参加,教过他的老师们也都觉得他在学校的表现非常正常。”对于扬扬的自杀,唐老师也很震惊。
“假期作业未做完领不到新书只是口头上的(规定),正常情况下,开学前两天不会讲新课,不拿新书这两天上课没有影响。”唐老师称,这只是一种督促学生写作业的方法,并且她会事先向家长说明,个别学生假期作业没写完需要补作业。4月13日上午,唐老师补充称:“孩子本学期的新课本早在上学期放假前已经发放,不存在家长所说孩子担心拿不到课本有损自尊(的说法)。”
唐老师告诉记者,作为语文老师,她布置的额外作业是在一本寒假作业的基础上,让成绩薄弱的孩子们抄写几篇课文。此外她对寒假作业做了分时分量,如果孩子们每天按时完成,不会做不完。记者在黄先生提供的作业布置截图中看到,语文作业为寒假作业一本,作文三篇,70分以下的孩子抄写9篇课文各一遍。
“班里53个孩子,把每个孩子的心里话都转达给家长也不大可能。”唐老师称她曾在上学期评析作文时引导学生在作文里表达对父母的思念、回忆和父母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并提出让大家把习作给家长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心里话。扬扬有没有把作文给家长看,唐老师并不知情。
上学期的学生成长手册,唐老师让孩子们进行了自评带回家中,她表示开学时自己并没有看到孩子心理素质转变情况。
教育局:学校不承担责任,家长可到法院起诉
4月2日,黄先生来到了新余市教育局,教育局领导汤某(音)称:“我现在就告诉你学校没责任,你如果认为有责任,请你们到法院去起诉”。对此,初中学历的黄先生不能理解:“不去调查就说学校没有责任?”
4月12日,记者联系了新余市教育局,工作人员称根据相关文件对学生发生事故的责任划分,该事件发生地不在学校,所以才会有如此回复。
假期作业没做完就领不到新书这样的“规定”是否合理?新余市教育局工作人员称最终孩子还是领到了书。以她个人角度来看:“目前确实有这样的情况,这只是老师口头上一种督促孩子完成作业的方法。不涉及到体罚之类的伤害性行为。”
记者查询教育部《学生意外伤害事故处理办法》第十三条发现,在学生自行上学、放学、返校、离校途中发生的造成学生人身损害后果的事故,学校行为并无不当的,不承担事故责任;事故责任应当按有关法律法规或者其他有关规定认定。
一个鲜活生命选择自我结束,谁该反思?黄先生在给教育局和学校的信中提到,他希望儿子的悲剧能够让学校和社会认真思考,避免更多生命的消逝。
目前,黄先生已经请了律师准备向法院提起诉讼。(文中扬扬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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