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夺刀反杀敲诈者”当事人父亲：若儿子出狱，将带他一起奋斗

　　猛犸新闻·东方今报记者 陈思/文图

　　12年前，山西大同男子杨辉因夺刀“反杀”敲诈者被判无期徒刑。2020年3月，因“部分事实认定错误”，大同中院决定对杨辉故意杀人一案进行再审。这一新闻的出现，再一次激起了公众对于“正当防卫”的讨论热情。

　　12年过去了，杨辉66岁的父亲杨胜宝第一次站到了舆论的中心。原定的9月10日再审开庭日期临近，老人是怎么看待儿子的案子的?此事对自己家庭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12年间，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如何谋生?针对这些问题，9月4日下午，记者与杨胜宝，进行了一场对话。

(杨辉)

　　【回顾】

　　夺刀反杀敲诈者被判无期

　　2005年8月23日。山西阳高县龙泉镇，刑满释放人员雷涛再次来到杨辉的修车铺内。与以往直接要钱的行为不同，这次雷涛除了要钱，还要“泄愤”。因为2004年，杨辉曾经报案称，雷涛骗取了他一部价值500元的手机。后因诈骗罪，雷涛被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

　　雷涛出狱以后，提出“要一万元解决此事”，但杨辉没钱。后来，雷涛曾两次来到杨辉的修车铺，每次都要走了杨辉身上的数百元钱。

　　2005年8月23日杨辉将身上的、借来的钱给了雷涛后。并不满足的雷涛“就用拳脚开始打杨辉，让杨辉给他寻够1000元。后又找东西吃为名义开始翻杨辉的家东西，从橱柜里拿出一把刀，并划伤了杨辉的手腕。”随后，杨辉趁雷涛将刀放在桌上的间隙，夺过刀具，刺伤雷涛。

　　在雷涛受伤后，杨辉曾与他人一起将雷涛送往医院，但雷涛最终抢救无效死亡。2008年，外逃的杨辉在面对交警的盘问时选择自首。同年12月30日，大同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杨辉故意杀人罪成立，但其主动交代了杀害雷涛的主要犯罪事实，系自首，因此从轻处罚，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赔偿雷涛家属19余万元……

　　2019年，看到河北涞源反杀案后，杨辉提起申诉，他觉得当年自己的行为，完全够得上正当防卫。

　　昆山反杀案、山东聊城于欢案、河北涞源反杀案……近几年，一系列案件的出现，让“正当防卫”这一法律名词，在社会与学界得到了较为充分的讨论。9月3日，最高法召开发布会，发布了《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关于依法适用正当防卫制度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杨胜宝把《指导意见》来来回回读了好几遍，越读他也越觉得，杨辉肯定能出来。

(杨辉的结婚证)

　　【对话】

　　家庭年收入不足万元 儿子如能出狱将带他一起奋斗

　　东方今报·猛犸新闻记者(以下简称记者)：2019年杨辉是在什么样的原因下提出申诉的?

　　杨胜宝：监狱里可以供消遣的活动不多，一群犯人，最常见的“娱乐活动”就是一起看法制新闻。2019年，杨辉看到了河北涞源反杀案，他觉得自己也是正当防卫。后来他打电话告诉我们，他提起申诉了，还让我们看一些类似的案子，我就读了一些，觉得杨辉应该无罪。

　　记者：从2008年入狱到2019第一次申诉，中间这11年为什么没有申诉?

　　杨胜宝：我们家生活在农村，家人没有什么文化，对于法律没什么认知。此前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正当防卫”的说法，杨辉给我说，我才知道。杨辉自己，应该也是这两年才知道的。

　　记者：杨辉是个什么样的人?您对雷涛有了解吗?

　　杨胜宝：杨辉是个好孩子，从小性格就比较乖。他小时候有次被同学欺负了，我去学校找老师，他在学校门口拦着不让我进，怕被报复。他有点胆小，唯一一次打架，是为了妹妹。

　　雷涛比杨辉小5岁，杨辉开修摩托车店时，杨辉还在上学。他们是通过修摩托车认识的。杨辉被敲诈过多次，为了看店，我晚上去店里睡过好几次。案发当天，雷涛还带着人到杨辉店里吸毒，吸完毒，让杨辉付钱。

　　记者：2008年杨辉入狱后，有没有觉得儿子被判无期很冤?

　　杨胜宝：当时没有觉得儿子冤。因为对方当时的要求是让杨辉抵命。所以儿子那时候能判无期，我们已经觉得是很幸运很幸运了。当时对方家里很有钱，在当地也爱打架。事发后，我们去亲戚家躲了一两个月才敢回家，害怕被报复。

　　记者：现在自己家庭情况如何?杨辉出事时，他儿子还小，现在他儿子怎么看自己的父亲?

　　杨胜宝：杨辉有个弟弟有个妹妹，2005年，弟弟12岁，妹妹7岁，还不太懂事。老伴受不了刺激，出现了精神疾病。去精神病院看了好几次，现在每个月要吃四五百元的药。我们家靠我种玉米为生。我们这缺水，一年只能种一季玉米。五一左右种地，国庆前后收获。我家只有五亩地，所以我又承包了十亩，一整年下来，收入也就七八千元。遇到丰年，才能破万。

　　杨辉的孩子虚岁16了，180CM的个头，170多斤的体重，看着完全就是个小大人了。他妈妈改嫁后，他跟着妈妈。但是每到寒暑假，我们都把他接过来，怕亲情淡了。之前有一年，他爸爸电话打过来，孩子问，爸爸怎么不回来?杨辉骗他说，自己在外面挣钱。去年春节，他电话里对他爸爸说，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那时我就明白，孩子猜出来了。

　　记者：如果儿子出狱了，你打算怎么迎接他?

　　杨胜宝：他如果出来了，我想花一年时间，带他出去走走看看，让他知道这世界变化好大。附近有出狱的人，不适应外面的生活，又犯罪入狱的。我希望他不要这样。他修摩托车的手艺很好，虽然现在用不上了，但人总是有办法。等他适应外面生活了，我会想办法找个我们俩都能干的工作，父子俩一起奋斗。

　　猛犸编辑：彭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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