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会流出中国吗？

    《新闻1+1》连线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朱民，分析当下经济形势 视频截图

    当地时间20日，美国西部得克萨斯州轻质原油五月交货的期货结算价收于每桶-37.63美元；全球股市大幅波动，美国金融市场短期内四次熔断……疫情冲击下，世界经济是否会走向萧条？如何看待此次疫情带来的危机？

    在4月21日的节目中，《新闻1+1》连线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副总裁、清华大学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朱民。对于当下形势，朱民有几个最新判断。

    股市会继续跟着疫情发生变化

    白岩松：国际原油期货价格跌至负数反映了什么？

    朱民：这是个特殊事件，因为西部得克萨斯州是美国内地一个小的原油市场，一是期货截止期到了；二是没有库存容量，所以必须平仓，在这个时候价格大跌，实际上还是在20美元左右，但确实反映了大家对经济走势趋势的看法：到现在为止全球石油需求减少了三分之一；美国页岩油的开钻减少三分之一，这样还是平衡不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前两天预测，今年全球经济是3%的负增长，所以全球经济进入衰退。

    白岩松：这次疫情下的危机相比2008年金融危机，是衰退还是走向萧条？

    朱民：这次危机情况比2008年严重得多，2008年是金融危机，金融不好了才影响总需求，但疫情冲击了总供给和总需求两个侧面。回到1930年的格局，从现在来看，衰退是板上钉钉。是不是走到萧条，取决于疫情。如果疫情进一步发展，时间拖得很长，不能排除走向萧条。

    白岩松：再往下走会出现金融危机吗？

    朱民：美国的金融市场四次熔断，到现在为止美国股市下跌还是理性的市场反应。因为危机以前美国股市太高、估值也太高，有泡沫，现在把它挤掉了，所以说现在还没有金融危机。有一点是明确的，疫情还在发展，也可能会恶化，所以股市会继续跟着疫情调整。

    中国经济三月中旬开始触底反弹

    白岩松：要命还是要钱？两难抉择怎么看？

    朱民：这也是今天全球的政府经济决策面临的重大选择。

    疫情最大的风险是在急剧上升时会使医疗资源不够，整个系统瘫痪，那就是巨大的生命损失。必须通过隔离、控制等，让曲线下降。但曲线下降的同时，整个疫情的时间延长了，结果就对经济和金融产生较大的负面影响。

    现在这个节点确实很关键，放与不放？美国失业率跳到两千万，可见经济衰退多剧烈。美国第一季度的经济可能下跌15%，在这个情况下经济逐渐放开是必然的，但与此同时做好抗疫等也是必然的，所以两手都得抓，这对政府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白岩松：中国第一季度GDP是-6.8%，如何看待？

    朱民：这表明了我们的透明度，能够真实报告数据是好事情。从这个结构来看，消费下降19%，投资下降16%，第二产业下降9.1%，第三产业服务业下降5.6%，所以对总供给冲击很大。这也是这次疫情特殊的地方，它不是金融危机，是疫情危机。

    数据表明，中国经济在3月中旬就触底反弹，但开工后，遇到一个挑战，就是全球的疫情发展以后，贸易停下来了，没有订单。现在面临最大的挑战，是从内部的复工走向外贸企业向内转移，开拓内需来稳经济。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做了总体预测：今年经济增长1.2%，但我们远远可以超过这个数字。这次在全球189个国家里，170个国家是负增长，中国是少有的正增长国家，他们预测中国明年是9.1%以上的正增长，所以中国的经济增长在世界上还是比较强劲的。

    政府拉动消费特别重要

    白岩松：你怎么看发放消费券？

    朱民：拉动消费是好事，消费反弹是不容易的。从2003年非典的案例来看，非典以后因为政府的投资推动，整个投资、房地产、贸易都是20%以上的增长，所以2003年GDP增长10.2%，超过了2002年。但只有消费是7.34%的增长，低于2002年的8.02%，所以损失的消费并不完全能自动补回来。从这个意义上说，政府拉动消费特别重要。

    白岩松：刺激消费，是否还有专家建议的发现金等方式？

    朱民：发放消费券和现金可以并进，发消费券是定点拉动某个产品的消费，这很重要，因为对有些行业、产业要予以支持。但对一些年纪大的人、低收入者，他们需要现金满足需求。发消费券或现金，要更针对低收入和失业人群，因为一块钱对有钱人和对低收入人群的消费效用和效率不一样。

    各国已开始在未来投资上竞争

    白岩松：你怎么看待新基建投资的效果和前景？

    朱民：从今年经济恢复来看投资要起大头，对比去年6.1%的GDP增长，进出口贡献了0.7%，今年看是不可能了。贸易今年很困难，因为全球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测10%到11%的下降，我们预测15%的下降。贸易弱，报复消费反弹也不会自然而来，所以投资是拉动经济的一个重项。

    现在很关键的是要投资未来，投资未来是几个概念：一是高科技，包括5G、大数据等；二是绿色和环保，因为未来一定是绿色和环保，是可持续的；三是民生，比如人民的居住、出行地铁、医疗卫生系统。

    这个投资和2008年不一样。2008年的投资主要集中在基础设施、码头、公路、港口、机场等，现在应该有更多高科技的含量，最近5G的发展及工业物联网数据平台的开发走得非常快，这是好事。

    白岩松：我们是不是要在看似危险的未来中寻找机会？

    朱民：我们要抓住机会，这个机会一定在未来。科技、可持续和人文，这三个抓手成为未来的抓手。

    这两天在线上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年会，明显感到各国已开始在未来投资上竞争，把刺激政策用在未来，特别是科技、绿色和人文的投资上，已很明显。现在提出“新基建”这个概念，我们有资源有规模，就这三个抓手，可以期待在未来把中国经济大大提高。

    保护主义已出现但全球化不可能取消

    白岩松：你觉得经济保护主义会出现吗？

    朱民：保护主义已经出现，民粹主义就是保护主义。疫情发生时，天然的每个人、每个国家、政府都会更多趋于闭门和保护自己。最近对医疗产品出口的限制和约束，在欧洲和美国都看到很多案例，这其实意味着全球化的后退。但全球化不可能取消，因为整个经济的关联性、信息的关联性、人的关联性都在加强，所以世界经济总是在移向更高的效率和更关联的未来，这个趋势改不了。

    白岩松：资本会流出中国吗？

    朱民：现在观察，外国资本不但没有流出中国，而且加大了在中国的投资。资本的变化有几个因素：中国劳动力成本上升，一部分产业链移出中国，这很正常；科技的发展使得规模经济缩小，资本的配置重新产生区域变化，这也很正常；这次疫情，大家对产业链的脆弱性也有了充分认识，所以开始全球的布局。但在这个过程里，中国有全球最完整的产业链、最大的消费市场，所以中国是全球最好的市场。从这个意义上说，到现在为止，外资仍然在进来还没有出去。

    帮助小微企业活下去

    白岩松：怎么帮助小微企业、民营企业，同时更重要的是保就业？

    朱民：小微企业占企业数量90%以上，占整个就业70%，包括产值和出口都在50%以上，对国民经济影响非常大。但是它也非常脆弱，我们做过统计，几万家企业的分析表明，小微企业如果停工3个月生存率很低，所以让小微企业活下去，能够经营特别重要。

    现在有的免税，包括资金流动都给了很多帮助，但最主要的帮助是给他们提供订单，政府采购来拉动小微企业的业务，这个特别重要。政府支持一部分工资也很重要，比如英国和德国对一些受疫情影响停下来的小微企业发70%到80%的工资，这对小微企业帮助是特别直接的。

    白岩松：怎么让自由职业者保持信心？

    朱民：这次疫情中，线上经济发展很快。调研表明线上教育增长率达300%，其他线上消费也有增长。自由职业者通过线上拓展更多空间，这是未来很大的发展趋势。所以在未来自由职业者会越来越多，能有更大的空间发挥他们的自由创造力，他们需要的是走出自己的空间，走向无限的线上空间，这个前景非常远大。

    据新闻1+1